来保乍一看相貌清秀,穿着侍卫服像个混资历的公子哥儿,实际却是从最底层打着滚长大,在战场中的死人堆里爬上来的,不知道受气两个字怎么写。
来保揪住太监往地上揍,那太监居然硬气了一会才求饶,求饶还不像求饶。
“哎哟,你放手,我说我说。”那太监道,“你骂我偷东西,哼,你又懂什么?”
来保听的直冷笑,心想他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打死算了。
“十四爷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那些黑心的侍卫每天送来的东西,不是放久了发馊的,就是渗满了沙子泥巴,狗都不吃。要不是曹大爷时常活动,要不是我兜些东西出去买通那些看守,十四爷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来保心中一声炸雷,手松了。
那太监又嗤笑道:“来保大爷,你当然不懂,你就是懂了,怕也高兴的很吧。”
来保撞开那太监往里走。
地面是粗糙的石板,裂纹连着破角。桌子腐朽。夕阳从碎开的窗棂射进来,照出满室浮尘。
来保屏住呼吸推开第一扇门,院落却是空的,只有满地的落叶和几株老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阶,走过院落,进入胤祯的居所的。
推开第二扇门,胤祯背着他站在窗前,注视着远方布满红云的天空。眉宇间仿佛充斥着阴郁。
来保见过他初遇时将自己捆进县衙的戏谑,见过他在城门为太子力挽狂澜的坚定,见过他面对康熙的真切,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万人服从,还见过他制定决策时的笃定自信。
在来保的印象中,胤祯就该是那样的人:偶尔嬉笑怒骂,大多数时候沉静笃然,有时也会固执的过分,做下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本该卓然立于众人之上,锦衣冠带,让人觉得对上他,再怎么迁就,再怎么退让,再怎么卑躬屈膝也不过分的。
可此时他身边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这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来保看的心里酸酸的。
他也觉得自己真是贱。是不是当奴才当久了,当出奴性来了。凭什么他要当奴才,胤祯要当主子。胤祯被他踩到脚下,他本该觉得高兴才是。怎么替他伤感起来。
来保放下纷繁的心思:“爷,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胤祯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想要的?”
来保面对主子始终有些心慌,他用笑掩盖心绪,将胤祯推至靠墙:“太子已经废了,大阿哥没戏,能当皇帝的只可能是八阿哥。你看,一开始我是个县令的儿子,你是高高在上的十四阿哥;但你跟着无能的太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现在我是正二品一等侍卫,你是被圈禁的皇子。没有我,你不可能脱身的。”
胤祯靠着墙,上下打量来保:“你就知道爷必输无疑?”
“只要八阿哥运作好,你自然必输无疑。爷,你现在得靠奴才了。您的后半生,都看奴才的一句话。”
胤祯不耐烦:“爷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奔着八阿哥去了,你害臊不害臊。”
“奴才得到了您,就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我记得你阿玛,后娘,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住在京城。宅子还是曹顒给置办的。”胤祯淡淡的说。
“难道主子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他们若是死了,我连眼泪都不会流一滴,更别说受这个的威胁了。”
“我知道。”胤祯笑了笑。
“我的爷,十四阿哥,你现在还能怎么样?”来保捧着主子的脸庞,大着胆子吻下去。
初见就深深刻进心里,多少年魂牵梦萦,一朝竟真的可以亲近。
来保准备了好几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出乎他的意料,胤祯倒也没踹他。
来保以为自己可以很居高临下的让胤祯后退妥协,最后愤愤的屈服。结果胤祯一副颇瞧不上眼的样子,他却是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小心的印下一个吻。
他生怕被胤祯推开,那样他这辈子怕就再也没胆子了。
唇分的时候,胤祯仍是那么淡淡的看着他,双眸带着些微凉意。
来保蹲下来捂着头,这半天的强势都白伪装了,全是色厉内荏,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懦弱。
原来初见时的肆无忌惮的那个来保,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胤祯扼杀了。
这大概只是一场驯服野狗的游戏。
他这些年的无谓的挣扎,都是在自欺欺人。
其实他早就完蛋了,从胤祯把他当做亲随的时候起。
胤祯对他的一次次信任是锁链;让他误会,让他愧疚是锁链;在青海的一次次折磨和重视是锁链;疏远和漠视同样是锁链。
让他爱,让他恨,让他捉摸不清,让他心心念念,让他早已无法真正背叛。
在西藏他自以为必死,是胤祯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才被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接着用十天运到青海,又昏睡三日才醒。那时候醒来看到胤祯的第一眼,让他彻底万劫不复。
可笑他尚不自知,以为可以脱逃。
于是他卖主投敌,他占尽优势,他居高临下,他觉得自己已经坏的冒烟了,应该被胤祯憎恨和害怕才对。
直到他站在虚假的胜利的顶端,面对胤祯那漠然带着嘲弄的眼神。
“爷,我错了,让我回来吧。”来保揪着主子的衣服。
胤祯笑了笑:“你想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我都被圈禁了。”
“除了爷身边,奴才已经哪儿都去不了了。就让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