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旨意发下来,最气不过的非诚亲王莫属。他整日安分度日不招摇不惹事,一心闭门攻书编撰,老四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监国压他一头也就罢了,他居然被调去遵化看守景陵。
收拾完老八一党,真的要拿他开刀了?
允祉后悔死了,当初大家对老八落井下石的时候他不该袖手旁观的,有老八一把骨头再前头挡着,他还能再逍遥几年呢。不过再想想,那时候出手只怕死得更快,听说老九下个月就要被押送保定了吧?
当初让老九去西宁时说辞就含含糊糊,督军不像督军、驻扎不像驻扎、流放不像流放,如今年羹尧都被罗列九十二条罪状被逼自裁了,老九还在那里喝苦水吃沙子,生不如死啊。
遵化圈了一个皇子还嫌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老四你真不怕皇考诈尸了骂你刻薄兄弟?!
可惜允祉素来胆小怕事惯了,当年皇考辱骂太子与八弟的话还历历在目。如今御座上这位可比皇考更冷心冷肺多了,看看今日老八老九陈梦雷的下场,难免物伤其类。但兔死狐悲牢骚过了,还是收拾包袱起身上路,往遵化找老爷子告状去了。
皇帝在往圆明园的路上收到老三乖乖上路未生事端的奏报,哑然阴笑,撩开帘子看沿途景致,也觉事事顺心。
京城里有老十三看着隆科多,折腾不出风浪来,为怕老十三一家独大生出别的小心思,专程指了老十七与他协理,相信他的意思二人都能很好的领会。
这一路上往来奏报不少,皇帝没让老八一路躲在自己龙辇中,只额外吩咐高无庸安排马车,从官道走。又特特吩咐不必急着赶路,天黑前到即可。
高无庸也算跟随当今圣上多年,从这位还是四贝勒时就在贝勒府里做跑腿小太监。如今混到养心殿第二得意人的位置不容易,体察上意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只是这两位主子间他着实看不明白,万岁爷对那一位言谈举止间的体贴安排,早超乎了对亲口御封的‘拼命贤王’的爱护。他是明白人,万岁一面交口称赞一面物尽其用,吐血了遣了太医照样不少一件差事,临去园子里还有安排后手,也不像是平素口头说的全然信任。
皇上真把弟弟当娇弱嫔妃了?
好像也不尽然。
除了年贵妃,皇上对后宫的态度连他这个阉人都觉得凉薄。
可年贵妃就当真得宠了?万岁树了这样一个宠妃的形象在后宫眼中,却任由下面的人做手脚,一连死了两个子嗣才在贵妃哀求下送了八阿哥出宫避疾。年贵妃怀九阿哥时,适逢圣祖驾崩,可皇帝也没说体恤人家身怀六甲,照样让人在天寒地冻里哭灵跪丧,结果生生跪坏了身子哭坏了眼睛,没几年也就跟着没了。
只是偶尔偷听见万岁平素同八爷说话的字来句往,他这个置身事外的太监也觉浑身冒凉气——那不是一般的狠、一般的恨,几乎是深入骨头缝儿里的不死不休。
万岁打压折磨人的手段……算了,这不是他一个奴才该说的。不过换了他自己被皇上盯上,早抹脖子一了百了百八十遍了,哪里还能撑到今日?
八爷也是能人啊。
……能忍人所不能忍。
胤禩在晃动的马车中几乎不能睁眼,无论多轻微的颠簸亦能肠胃翻涌。高无庸只得自作主张,让赶车的慢之再慢,是以马车入园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高总管手持腰牌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除了沿途遇上几个散步闲庭期望偶遇帝王的嫔妃,倒也毫无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