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民风开放,未婚男女见面,只要有婢仆在场,遵守礼数,也是寻常事。
先前皇帝赐婚贺融与林氏女时,京城世家里,还未有多少女眷见过贺融的面,许多人听说贺融身有残疾,已是退避三舍,林氏女也因此受了流言的影响,时时暗叹自己命苦,方才导致后来抑郁成疾。
可如今一看,许多以前从未见过贺三的人都有些怔愣。
虽说先前道听途说,大家也知道贺三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腿脚残疾也许瑕不掩瑜,但亲眼看到时,仍难掩意外与震撼。
李遂安今日也应邀与母亲来到王府作客,此时却与几名闺中好友坐在假山凉亭上,遥遥望着贺融等人向王妃请安,其中一名少女抓着李遂安的衣袖道:“安安,你怎么没告诉我们,贺三郎如此风仪?”
李遂安喊冤:“我怎的没说?你们来时,说贺三肯定貌丑,我便说了,他虽有腿疾,那张脸还是能看的!”
少女白她一眼:“何止能看,简直令人见而忘俗!”
李遂安撇撇嘴:“那又如何,不过虚有其表!”
另有一名少女道:“我看未必吧,他既能远赴塞外,与西突厥结盟,可见有勇有谋,林氏女福薄,他竟还愿意订冥婚,迎娶过门,听说林家简直感激涕零,那林御史都快将贺三当作亲儿子看待了,这等有情有义的郎君,放眼京城,只怕没几个人能做到。”
有人应声叹道:“可惜了,林氏女尚未过门,就占去安国公夫人的元配名分,往后有人再嫁,这就算是续弦,终归不美。”
随即又有人反驳她道:“嫁给贺三,别说续弦,哪怕是三嫁,我也愿意,比起张泽宋蕴这等纨绔子弟,贺三简直如珠如玉般宝贵了!”
“那你快去与你姨母说,请王妃出面,让你与贺三见一面!”
众少女随即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其间又有多少人悄悄将目光落在贺融身上,不得而知。
却说贺融那边,他亲自将薛潭带来,又作了介绍,大家就都明白了他的用意,众人知道他主动为林氏女服丧一年的事,心里暗叹可惜之余,暂时也不好再为他介绍婚事,但贺僖与薛潭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们俩一个是鲁王府四郎,一个是朝廷新贵,后者有亲父而无生母,又已分家别居,成婚之后更不必伺候公婆,这等良缘,在场贵妇俱都暗暗留意在心,开始盘算自家有没有适龄的晚辈。
贺融见薛潭与贺僖身陷众贵妇堆里抽身不得,心头不由暗笑,闲话几句就趁机功成身退。
走至半路,却被人叫住:“喂!”
这声音,贺融已听过两回,十分熟悉,他很想装作没听见,但对方身形轻盈,转眼就跑到他面前,直接堵住他的去路。
“阁下明明是腿疾,缘何见了我就跑,莫不是耳朵也出了问题?”果然是李遂安。
对方似乎对红衣情有独钟,当然她肤白貌美,本身也十分适合这身颜色。
贺融淡淡道:“你在我家中,却对主人家如此无礼,这就是李家的礼数?”
李遂安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又有些尴尬,片刻之后,方才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安国公见谅。”
对她如此轻易就服软,贺融有些诧异,旋即道:“李小娘子不必多礼。”
见贺融举步要走,李遂安忙道:“其实这次,我是特地来多谢你的。”
贺融挑眉:“我并未做什么当得上李小娘子道谢的。”
李遂安:“上回在市集,多得你挑破,我才知道那摊主将东西卖贵了给我。”
贺融:“那只是因为当时你纠缠不放,我想尽快摆脱你而已。”
李遂安:“……”
对方的直白让李遂安很是牙痒痒,她瞪着贺融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上回,我听说朝廷原本有意从宗室里择一女子去和亲西突厥的,多亏你出使西域,与真定公主结盟,不仅立下大功,也为宗室女子免除一祸,我好友便是宗室女,不管怎么说,也该代她多谢你。”
贺融:“不必。”
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欠!李遂安心道,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我从未来过鲁王府,你能否带我四处走一走?”
贺融原想拒绝,但忽然心头微动,又改变了主意:“好。”
……
另外一边,贺穆在正院的书房内来回踱步,难掩心焦,直到婢女来报,说是鲁王回来了,他方才面色一喜,急匆匆出去迎接。
“父亲!”他上前几步,亲自将贺泰迎进来。
换作旁人,书房重地,多有忌讳,但贺泰的书房就是个摆设,他自己平时都很少进来,旁人出出入入,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父子二人坐定,贺穆迫不及待问:“陛下答应了吗?”
贺泰喝一大口芡实饮,解了喉渴,却摇摇头:“陛下说,治河赈灾,事关重大,术业有专攻,要让懂行的人去才行,你从未出过远门,更未办过这么大的差事,所以他点了三郎,并工部侍郎季凌,一道前往洛州,旨意应该不日就会下达了。”
贺穆大为失望:“陛下既然说术业有专攻,派了季凌,那怎么又让三郎去,不让我去呢?”
“你别急,我是这么想的,”贺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三郎连西域都去过,洛州对他来说更不在话下,而你的确从没出门办过差事,陛下担心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