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泰明显不赞同:“娶妻纳妾而已,她们的职责就是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你除了脚疾之外,其余样样都好,能嫁给你,是她们之幸,何来耽误委屈,不是为父说你,你平素就是心思太重了……”
贺泰若是讲起大道理来,那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贺融被他念得耳朵生茧,觉得被父亲关爱也不是什么好事,走又走不了,只得眼神放空,神游太虚,任他在那儿说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贺泰一句“既然你也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他才被惊得回过神来。
贺融茫然:“您方才说什么?”
儿子即将远行,贺泰终于想起自己平时的疏忽和失职,对三郎几乎满腔父爱快要溢了出来,见状也不恼,反是慈爱道:“我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让你庶母帮忙物色的,必给你挑个家世容貌都好的。”
贺融无奈了:“父亲,我现在真的没有娶妻的心思。再者,京城高门世家,女儿个个娇贵,即便嫁过来,我也没工夫哄着她们,此事以后再说吧。”
他对高门女子的印象,纯粹来自李遂安,几次打交道,虽然最后都大事化小,但想想要是真娶了李遂安那样性情的妻子,那内宅真是三天两头鸡飞狗跳,没个安宁了。
贺泰道:“无妨,要么我去求陛下,让他给你赐一桩良缘,他老人家必是乐意的。成了亲之后,你只管在外头专心办差,不必操心。你看为父先头两位王妃,乃至如今你们的庶母袁氏,俱都是贤良之辈,哪里需要你花心思哄着?”
说起自己早逝的两位王妃,贺泰不由叹了口气,生出点小小的惆怅。
贺融见与他说不通,不由头疼,索性也懒得理会了。
贺家因为贺融要出远门的事,变得格外紧密团结,原本到了京城之后,几兄弟各自结识了新朋友,逐渐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贺融出使西突厥的差使定下来之后,他们似乎又回到从前在竹山时的光景,连成日喜欢往外跑,跟朋友约好去郊外狩猎赛马的贺秀也推掉了邀约,难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帮忙查看贺融出行还有什么漏下的。
崇文馆里,原本就对贺融格外优遇的学士们,近来看贺融的目光几乎柔得能拧出水来,薛潭的老师,那位孟学士,在下学之后还特地将贺融留下,给了他一本前朝游记,那书早已绝版,还是残本,在市面上买都买不到,但因里面有包括突厥在内的西域记载,所以孟学士让贺融拿回去仔细研读。
还有侄儿贺歆,这段时间吃过晚饭就来探望,难得要贺融给他讲故事,讲完了又不走,伤感痴缠地望着他,问三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三叔是不是不回来了,问得泪眼汪汪,让贺融啼笑皆非,还得哄他半天。
相比之下,平素最爱缠着贺融,与他同进同出的五郎贺湛倒是反常起来,接连几日早出晚归行色匆匆,家里人问起,就说是禁军里有事,也不多说。
众人也没多想,只以为他舍不得三哥远走,还在赌气。
这一日傍晚,贺湛又是晚归,他绷着嘴角,眉间也透着股冷肃,倒是越发有军人气概了。
半只脚踏入院子,看见院子里坐着的人,贺湛就楞了一下。
“三哥,你怎么来了?”
贺融:“我怎么就不能来?”
贺湛轻咳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入夜了外头凉……”
贺融:“已经夏天了,不冷。你这些天没有在家留饭,我过来看看,军中没什么事吧?”
他起身走到弟弟面前,冷不防伸手戳了一下贺湛额头上的青紫,引来对方的抽气和躲闪。
“被欺负了?还是打架斗殴了?”
贺湛不满:“三哥,我在你心目中,要么被欺负,要么是打架?这是操练弄的伤!”
贺融:“那身上也伤着了?脱下来我看看。”
面对三哥意味深长的眼神,贺湛在外头被磨砺出来的铁血之气霎时换作窘迫羞涩。
“身上也都是皮外伤,我真没事!”
贺湛怎么也不肯除衣,他已经十八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动辄要三哥抱抱要三哥举高高的小娃娃。
为了转移兄长的注意力,贺湛忙把贺融拉进屋:“听说父亲要给三哥说亲?”
说起这件事,贺融就有些无奈:“我已经再三推拒了,但父亲好像不死心。”
难得看见三哥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贺湛乐了,有些幸灾乐祸。
“说不定三嫂进门之后你就不这么说了!”
贺融嘴角微微一扬:“与其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
没看到三哥因此窘迫,贺湛有些失望。
“三哥,你有没有想过,此去路途遥远,万一真定公主不肯见你,又或者,她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办?”
贺融:“当初我们在竹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京?”
贺湛想了想,道:“想过。那时我就想,一辈子待在竹山,除了艰苦些,日子平静安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好,如果没来京城,贺湛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入禁军。
看见的世界越广阔,自然不会想再安于逼仄清苦的一隅,但那时候,他的确没有那么多的野望。
贺融却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贺湛一愣。
贺融:“父亲作为皇长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他被废为庶人,将来新天子登基,你觉得,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