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随手抄起贺融面前的茶杯,仰头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方道:“我当然没有去过,但我有脑子,会分析,恕我直言,陛下已经老了,他虽然知道萧豫的隐患,可总想着息事宁人,不动刀兵,生造一派祥和太平,这是不可能的。”
贺融:“你这样诋毁天子,我可以告发你入狱的。”
对方笑嘻嘻:“你的表情已经认同我的话了,还装什么装?听得过瘾不,请我喝酒吧。”
贺融:“没钱,请不起马朗酒,顶多请你喝烧白。”
对方叫了起来:“你这也太坑了吧,烧白才多少钱,那是最便宜的酒!你请不起,可以让他请啊!”
他指向杨钧:“刚才他说他家常走西域商路,肯定出身巨贾。”
贺融:“又不是他问你问题,只有烧白,不喝拉倒。”
他起身欲走,对方下意识去拽他的袖子,贺融毫无防备,立身不稳,被他拽得往旁边一歪,杨钧眼明手快,忙抓住贺融手臂,对那人怒目相视。
对方很惊讶:“原来你是个瘸子啊!”
杨钧怒目:“你说什么!”
对方拱拱手,不以为意:“实话实说,没冒犯的意思,打个商量好了,烧白我不要,起码请个石冻春吧?”
刚才一番话,让贺融觉得这人肚子里起码是有点东西的,但他三句不离酒,又令人颇是无语。
贺融:“今日我没带够钱,明日这个时候,在云来酒肆见。”
对方笑道:“那可说好了啊,你家住在何处,若是赖账,我就上门去找。”
贺融:“我姓贺,单名融,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对方:“薛潭,字鱼深。你是鲁国公家的三郎君?”
贺融:“我不知我何时如此出名。”
薛潭笑了一下:“说起来,我还算是你师兄,教你们《礼记》的孟学士,也是我的老师。再说了,贺是国姓,腿脚有疾,生得却出众,这样的人并不多,很容易猜。”
贺融点点头,却没有叫师兄:“薛兄好眼力,明日见。”
薛潭扑哧一笑:“你这样端着架子累不累?方才我明明看见你百无聊赖,用手沾了茶水在案上画画呢。”
贺融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人嫌?”
薛潭大笑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意思?我还以为崇文馆中,尽是些眼高于顶的皇室子弟,早知有你这样一个人物,我肯定央着老师找你结交!”
说罢他按着桌面起身,踉踉跄跄往外走。
杨钧嘀咕:“我怎么看着像个骗子!”
“可不就是个骗子!”旁边店小二正好过来倒茶,闻言就接道,“这人时常来的,每次都像这样说上一堆云里雾里的话,诓得那些傻子请他喝酒,您别说,还真有不少傻子上当。”
傻子之一的贺融:“……”
杨钧想笑又没敢笑,憋得特别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贺湛:三哥你在画啥?
贺融正在神游太虚,随口道:哦,在画父亲。
贺湛惊:这不是彘么,原来父亲在你心目中……
贺融:我刚说啥了?刚鬼上身了。
贺湛:……
☆、第 26 章
“那等狂生,你理他作甚?看吧,连茶馆伙计都说他是骗子,我看明日你就别来了!”离开茶馆的路上,杨钧絮絮叨叨抱怨。
贺融:“起码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比楼下那帮士人好,再说他既然是孟学士的学生,也不好闹得太僵,明儿你来不来?”
杨钧斜睨:“我要是不来,你有钱请酒吗?”
贺融:“我是没钱,但五郎有啊,我可以找他借。”
杨钧:“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你家五郎那点子俸禄,成日被你敲诈,迟早也得敲诈光了!”
贺融横他一眼:“他心甘情愿的。”
杨钧没好气:“那我也心甘情愿行了吧!”
贺融:“衡玉啊,你以后可不能找个性情厉害的妻子。”
杨钧莫名其妙:“这跟我娶妻有何关系?”
贺融:“你对朋友百依百顺,对妻子还不更是宠上天,若是对方性情厉害,你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
杨钧早就习惯他一张冷脸净说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也跟着随口漫应:“那行,以后我要娶妻,一定先找你过目。”
贺融:“上回听你说,杨家想为你择妻,你父亲知道了吗?”
杨钧比贺融大了两三岁,放在时下,这种年纪已经算晚婚了。
提起这件事,杨钧脸上也没了笑容:“是我那位堂兄杨浩的主意,他想让我娶他母亲娘家的亲戚,我婉拒了,但他们肯定不死心。”
杨家协助守城有功,杨浩代表杨家去陛见,杨钧被排除在外,后来贺融听说,因为杨浩觐见的时候过于紧张,才干发挥不到平时的十之一二,皇帝并未对他另眼相看,最后只是嘉奖几句,就让他离宫了,杨浩本来想为杨家求个御赐匾额的,最后都没求到。
来到京城之后,杨父给了杨钧一间铺子打理,就这,杨家族人还很不高兴,觉得杨钧既不是真正的杨家人,杨家供他衣食住行,已是天大恩德,最后杨父拿出杨钧冒着性命危险留守竹山县的事来说,方才将其他人的异议压了下去。
杨钧得了这间铺子之后,并未走杨家的老路,继续经营米粮,而是直接卖起胭脂水粉,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也不知从哪弄来一些独门秘方,在胭脂里又加了独特香味,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