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们要撤退了!”林淼在前方冲锋陷阵,留在贺融身边的是副将项欣。
贺融眯起眼眺望战场:“准备入城,待天亮之后再打扫战场。”
“我们不追吗?”大好局面,项欣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任敌人逃走。
贺融摇头:“黑灯瞎火,我们对这里并不比他们熟悉,穷寇若走投无路,更会激起他们的凶性,现在城内牺牲颇多,正等我们去收拾残局,此时再损失兵力就得不偿失了。”
既是主帅如此说,项欣只好作罢,追着敌人杀出一段之后,便下令士兵归队,准备入城。
一行人迅速回归原位,清点人数,受伤的士兵用担架抬到前方准备先行入城治疗,还有人负责打扫战场,从死人堆里寻找还未断气的士兵,一切有条不紊,比起陈巍调、教出来的甘州兵,也不遑多让。
嬴子瑜在城楼上见状感叹:“没想到安王殿下竟也练出这样一支精兵,若我等能多出这几万人来,又何至今日差点失守?”
话虽如此,见贺融他们准备进城,他赶紧命人打开城门,自己则跑下城楼,亲自迎接。
“恭迎殿下入城!殿下解我张掖之困,救我等一干性命,末将代全城百姓感激不尽!”
贺融骑马走在前头,见到嬴子瑜的身影,便勒住缰绳下马,身后林淼项欣等人也纷纷跟着下马。
“嬴将军不必多礼,我还要代朝廷多谢你与陶刺史二人坚守到底,否则哪怕是我带兵前来,也无力回天了。”
两人携手入城,贺融询问起城中状况,士兵战力。
嬴子瑜便叹道:“不敢欺瞒殿下,陈帅离开甘州时,带走了五万人马,城中堪战之兵,也就剩下五万,被萧豫老儿这一打,还不知有没有剩下两万,许多百姓来不及逃跑,我都让他们暂避家中了。”
贺融颔首:“难为嬴将军了,想必萧豫正是得知甘州兵力空虚,才会趁机派人来攻打的,陛下早有谕令,命我随时增援甘州,幸好来得还不晚。”
虽然有旨意,但这年头谁不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肯轻易出战,更不必说灵州乃安王封地,他要是爱惜羽毛不想出兵,谁也奈何不了他,事后在皇帝面前,也不过是一顿训斥罢了。但他却亲自带兵过来驰援,救甘州于水火,这份恩情,对嬴子瑜,对甘州来说,自然重逾泰山。
百姓们听说仗已经打完,有些胆小的,还躲在自家地窖里不敢出来,有些却战战兢兢出门探看,但见城中狼藉一片,东倒西歪,却没有敌人冲杀进城的情景。
看样子……的确是打完了?
不知谁家顽皮的小童趁大人收拾家中,疏于看管偷跑出来,在街上玩耍,看见敌人留下的长、枪,觉得好玩,便去搬,谁知力气太小,非但搬不动,还将自己的脚给砸了,登时哇哇大哭。
贺融走过去,弯腰将长、枪挪开,抱起小童走到路边,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递给小童一块秋梨糕糖。
小童塞了满嘴香甜,哭声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这一幕虽小,可在战后身心俱疲的士兵看来,仍能令人会心一笑,感觉自己的誓死抵抗并非毫无用处。
最起码,护得这一城百姓免于流离动乱。
嬴子瑜不是个擅长阿谀奉承的人,但他想在安王殿下面前博个好印象,见贺融放下小童走回来,便绞尽脑汁憋出一句称颂的话:“殿下仁厚,身上还特地带着糖果!”
贺融幽幽道:“这糖是我给自己备的。”
嬴子瑜一噎,旁边林淼扑哧笑出声。
笑声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云,不多片刻,甘州刺史陶暄也匆匆赶来。
“下官拜见殿下,多谢殿下及时来援,挽全城于水火!”
嬴子瑜眼尖:“陶使君,你脖子上几道口子还在流血,赶紧包扎一下吧!”
陶暄摸摸脖子,对上贺融了然的眼神,不由尴尬苦笑:“说来惭愧,本想着殉城的,谁知几次都下不了狠手,从前我还瞧不上武将粗鲁,如今看来。”
贺融微微一笑:“幸好没来得及下手,否则我朝就要损失一有为之臣了。”
陶暄脸上火辣辣的,连连道:“殿下就别埋汰我了,多亏殿下与嬴将军在,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陪衬罢了。”
“嬴将军可以打仗,却不能代你治理甘州,张掖乃自东往西的通商要塞,若放太平盛世,必然商旅不绝,可如今战事再起,商路中断,于商人而言,于朝廷而言,都非益事,须得尽快稳定局面,避免更大的损失。”
“殿下所言甚是,下官受教。”陶暄惭愧拱手道。
战后有许多事情要做,清点伤亡,照顾伤员,安抚百姓,整顿兵力,休养生息,众人几乎没顾得上睡觉,就连贺融也一直在与林淼商议后续部署。
这座城池终于得以恢复安宁,哪怕只是暂时的。
人们趁着敌军退去,疲惫地倒头就睡,伤员则被安置在城中单独辟出来的医署,由陶暄召集城中药堂大夫去给他们疗伤,又抽调衙役去帮忙打下手,贺融则下令入城的士兵不得扰民,一律在城中两处军营驻扎,与当地士兵一道。嬴子瑜忙着清点人数,安顿来援的灵州军,一直在各军营之间游走,整个夜晚都没空停下来歇息。
直到天色将明,几人才重新聚集在刺史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