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打从心底怵于跟凶残的突厥人打交道,恨不得东、西突厥能打个两败俱伤,朝廷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眼见朝臣统统反对出兵,而后贺融飞马递上来的那一封请朝廷出兵救援真定公主的奏疏,自然而然被留中不发,压在最下边了。
即使有人向贺融通风报信,远在灵州的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得知皇帝的决定,所以他一面又上了第二道奏疏,一面让张泽他们加紧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但在贺融内心深处,其实已经隐隐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朝廷不肯出兵,他将如何自处?
若无旨出兵,则形同谋逆;但若不驰援西突厥,他则无法对真定公主交代。
贺融第二道奏疏发出的第三日,何图实在等不下去,请见贺融,要求回到焉耆城去。
“公主待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公主有难,我虽无法搬回救兵,却也不能置身事外,殿下若不愿出兵相救,不如直言相告,也免得我继续在这里虚耗时日,好尽快回去,与公主同生共死!”
何图心急如焚,简直有些迁怒了,但贺融没有计较,出了这种事情,换作他被困,薛潭他们只会更加着急。
“此地离长安甚远,朝廷的决议我也无法左右,不过我有一策,也是无法中的办法。”
听见对方这样说,何图不由皱起眉。
之前安王就封灵州,谣言传闻也不少,其中传得最言之凿凿的,莫过于安王犯了大错,已经失宠,才不得不到这里来。何图当然也知道,安王人在这里,皇帝最终是否派兵,不是他能决定的,但当日与真定公主结盟的人就是安王,除了他,何图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殿下请讲。”
……
马蹄声声,进入灵州治所回乐城,经过长途跋涉,它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马主人不介意让马歇息片刻,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李昀有点惊异。
在他看来,灵州就算不是荒凉之地,也不会繁华到那里去,然而所见所闻颠覆了他以往的固有印象。
这里商铺林立,货物琳琅,男女老少,人口稠密,直可称得上一个塞上小江南了。
自从江越在东宫说错话,虽然看在太子求情的面上,天子最后没有将他如何,但江越仍是被逐出宫廷,远远赶到地方上去当个小县令,而李昀则取代他的地位,成为太子最信任的属官。
从贺融第一封信抵达京城时,他就奉太子之命出京,日夜兼程赶来灵州。
城内不时有士兵列队而过,步履匆匆,训练有素,不像李昀印象里那些军纪松弛的地方府兵,这看起来还是能打仗的。
是从前就这样,还是安王来了之后才发生的改变?
李昀找到都督府,递上名帖,很快有人开了中门,迎他入内。
安王与在京城所见并没有太大变化,若非说有,那可能就是一张脸不笑的时候更有威慑力了。
“太子殿下十分想念您,特地命我携长安土仪前来拜见,表达太子的思念之意。”开场白中规中矩,李昀拱手道。
对太子突然派人过来,贺融有些奇怪,面上仍旧纹丝不动。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哥让你过来,想必与东、突厥发兵的事情有关吧?”
李昀沉吟片刻,望向厅中其他人。
贺融摆摆手:“鱼深他们都不是外人,你有话只管说。”
李昀却还是不肯:“太子吩咐过,此话只能与殿下说,还请殿下见谅。”
贺融注视他片刻,没有像李昀预料的那样屏退旁人,反是道:“那就不必说了。”
李昀:“……”
他没跟贺融打过交道,面对不按理出牌的安王,他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殿下先斩后奏,杀掉周恕一事,京城已知,陛下大为震怒,幸得太子从中转圜斡旋,最后方才大事化小。”
贺融似笑非笑:“如此说来,我应该请你代我好好多谢大哥了,灵州地处偏远,没什么土仪,待会儿让人装两车枸杞让你带回长安吧。”
李昀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两车枸杞。
他能待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听出安王这是不满他拐弯抹角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将意思说得更明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