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总是问爸爸,为什么我不健康,为什么我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出去玩。我那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可以健康,做梦都希望可以跟朋友去球场踢球……后来,我长大了,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就没这个念头了。”
我抓住濮燊的手,“……你别想太多。”
“昨天妈妈跟我说了这件事……”他的泪水拂过脸颊,哽咽到难以自制,“我突然很希望自己是健康的,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希望过……你能懂吗?如果我健康,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我妈离开爸爸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全身心为我服务,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妈妈为了救我生一个孩子,她得承受多少压力。她跟我说打算调理好身体就开始尝试要孩子,我真的特别心疼……”
“……”
“可是我真的很想活着……我每天睡觉之前都害怕自己第二天醒不过来……”
“...”
“我是不是很自私?”
“没有……”
“我说的这些,你都能懂吗?”
我点点头,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濮燊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他和我一样,从小都在苛求些求而不得的事情,成长过程中带着残缺。“我肯定能救你……这些事情都会解决……”不知为何,我说着安慰他的话,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细想之下,濮燊与我最大的区别,只怕就是到了今时今日,我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却还在这条追逐的路上不断前行,甚至不知何时是个头,是否能获得胜利。
他看着我勾起嘴角,笑的惨烈却有‘希望’在眼中滚动,“谢谢。”
从医院回来,我没等到吃完饭便提前回学校了。濮柯见我无精打采,主动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这个周末过的如云霄飞车,往前数的半个月我恍恍惚惚难以自制,“我想早点回学校,明天周一,一早有课。”濮燊的话总是让我自我反省,张开手臂紧紧搂住濮柯,我的脸颊蹭在他怀里,“爸,你多陪陪濮燊。”我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难过,濮燊的孤独让我全身都觉得冷。可他散发出的光彩,又让我无法睁开眼睛直视。
离开医院之前,濮燊含笑看着我说,‘你有时间经常过来,陪我说说话也行。’苍白的面色与笑容形成鲜明反差,我看着难受,泪水再一次在眼眶里游走。
“好。”濮柯拍了拍我的后背,“你今晚回去学校也行,要是有事情电话打不通,就直接去我办公室找我。”
我点点头,松开他转身离开。
周一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我却连课本都没有翻开。舍友坐在一旁见我魂不守舍,主动替我将面前的书翻到正在学习的章节,小声道了一句,“装样子也认真点……”
我点点头,实在没心情接话,满心都是匹配结果的事情。
周二我知道了干细胞匹配测试结果——我救不了濮燊。
濮柯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他说百分比不错,但是不够救濮燊的标准。
电话震动时我正在上课,从后门出了教室后,我按下接听键。
呆滞的听完他对我说的话,我只能感受到心脏在自己身体里剧烈跳动。我没有再回去教室,不知如何拿着电话走到濮柯的办公室门口。正巧下雨,我如同落汤鸡一般杵在他门口。
第30章
濮柯屋里刚好有人,许是他打完电话才进去的。濮柯见我狼狈落魄的样子,主动与对方道别,提前结束了他们的谈话。
匹配不合适,濮柯心中也异常难过,他带着我进屋,拿起一旁的毛巾为我擦头发,“别想了。”
“对不起……”我抬起头看着他说,“对不起,我想救他的。”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会有那么多对不起,这些‘对不起’可能不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而是对无能为力的宣泄,对现实的低头。
“没事儿……”濮柯将我拉近怀里,我身上的雨水将他的衬衣打湿,他在我耳边反复说,“没事儿,不用说对不起,都会好的。”
我在他怀里拼命摇头,想起濮燊对我说的话,想起濮柯面对这局面的疲惫。事情如何变得好,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都好起来?
“也许匹配结果出了问题,要不然换一家医院再试试?”我抬起头看他,“再试试?”
“你别想太多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存在概率。”
我心脏绞痛,不禁在想……所有人都为濮燊做过匹配测试之后,濮柯与钱静是如何接受这一份份失败的报告。只有这一次从怀揣希望到失望就已经让我觉得难以忍受,他们又是如何扛过这么多时间。他们在知道我的存在时,又是以何种心情期待我可以救濮燊。
“对不起……”我咬牙对濮柯再一次道歉,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的感到自己做错了,“我应该早点去做测试,对不起。”
濮柯始终尊重我的决定,他压制心里无比复杂的情绪尊重了我。想到这些,我紧紧搂住濮柯的腰,心疼到呼吸都困难。而他——将我搂在怀里的父亲——还在不断安慰我,“你尽力了就行了。”
这样的结果下,我心里清楚,想要救濮燊除了等待机会渺茫的合适配对,再要一个孩子变成了最快的方式。所有的问题都回到了起点,回到了濮柯最不想承受的样子。
走得越近,越觉濮柯身边没有我的位置。他希望我变的更好,可更好的生活里不一定需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