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醇玉指尖一颤。
燕容隐在人群中,视线恍惚地仰头看着天空,并未注意到他已经出现。
燕容旁边站在朴山长老,从他的视线寻找着熟悉的脸孔时,朴山长老已经注意到他。
朴山长老在重生台下看着他,当年回山路上握着他的手捏成拳在袖摆下若隐若现。
师父是否怪他不争气,竟折在区区心魔上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当年师父力排众议将江湖骗子的徒弟收入座下,那一刻在原醇玉心中即是重生之日,新生之时,如今这珍贵的新生就这么在这面石台上消散,他不舍。
师父说他顽强,因他幼时波折,便教导他渡过劫数方迎来新生,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如此强大不必比修为高强者卑微,应当以过去为骄傲才是,他便一直不愿辜负了那句骄傲,发誓要做门派乃至道界第一,他很争气,比任何人都努力!他还未应了那句骄傲,还未兑现当年的誓言,他不甘。
余光触及人群边缘,朱吟泊被掌门弟子拦在人群外,向来温雅的朱吟泊似与人发生口角,周边的弟子大为惊异,人群从那缺了个口,朱吟泊拨开掌门弟子直向重生台上奔来。
“吟泊!”朴山长老的厉声呵斥终是让朱吟泊停了脚。
朱吟泊的指节紧了又松,站在重生台的阶梯上青白着脸。门中弟子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朱师兄,目瞪口呆地看着僵在台阶上的朱吟泊,视线齐刷刷扎在他身上。
“师兄……”原醇玉哑声唤他。
朱吟泊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自责道:“师兄对不起你,师兄无能,答应你的事却没能做到。”
“师兄本不必答应我,那原本就只是我任性之言,师兄无须放在心上。”原醇玉摇摇头,反倒安慰他起来,见朱吟泊眉头未松,十分萧索地杵在台阶上,心中不禁一酸。
“师兄从前就喜欢揽事情,不是自己的责任非要怪到自己身上,我性子顽劣,没少让师兄收拾。师兄爱替别人操心,忽略的总是自己,我又怎会不知晓,可仍旧仗着师兄好脾气依赖着师兄。这么多年,我有句话一直舍不得说……师兄当多为自己着想,便是自私一回又如何,别人如何与师兄无关……我如何下场,亦不是师兄的过错。”
如今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以争气努力为理由不愿面对过错却只想着逃避,终于将心魔亲手喂养长大。
原醇玉从未有过这般乖顺的神态,朱吟泊怔怔地看着他,被掌门弟子拉离了重生台。
掌门道:“看来你已经知错了,今日之后,你便能重新来过。”
长老们双手捏诀,在掌门的带领下吟起术法。
预想中的疼痛还未袭来,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空骤然一亮又猛地暗下,一时天地间一片漆黑,只听得弟子们惶惑的惊呼和乱成一团的脚步声,掌门弟子奔走在人群中稳定秩序高喊着莫慌。长老们的术法仍未中断,吟念声传入耳中,修为被什么人吸走了——
并不是被起死回生之法抽去,而是被什么人吸走了!
原醇玉挥出一掌,被一只手抓住,糊了一手的汗。
那人另一只手臂绕过他背后搂住他的腰际将他禁锢住,传音至他脑海之中。
“修为以后还你。你失了修为,等会儿再装作失去记忆。”
原醇玉一惊:“此事太冒险!若被发现……”
那人只道:“你那日告诉我的我记不住,没法替你记着。”
动作不停,就着障眼之法源源不断地将他的修为吸出。
吟念声乍然停住。
只听掌门高喊一声:“破!”
黑暗破开,亮光涌入天地之间,滚滚雷鸣忽然失了声,天空重回平静,湛蓝如水,温顺如羔羊。
“怎么回事?”
摸不着头脑的弟子视线回到重生台上,视线中多出一个人来。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重生台上的人。
燕容暴露于众人眼中,收回手的动作慢了一拍,吸取修为的瞬间众目睽睽之下被看得确切明白。
“失败了。”燕容遗憾地收回手,抹了把嘴。
掌门弟子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手中的剑锋发着寒光,闪得燕容眼睛花。
“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小呆在门中,怎会这邪魔之道的术法”掌门厉声叱问,“若不是花争弦告诉我,全门派之人都对你毫无防备,险些让你得逞。”
灵渊门的阵天下第一。
十竹山庄的缚天下第一。
花家的幻术天下第一。
花争弦。
燕容明白了。那日息甘的幻术,以己身之力解开的还有一人,那人脱离幻术后并未马上显露除来,而是静静地在一旁观望,——幻术世家出身的花争弦,怎会被幻术绊倒,必然早已察觉,在息甘吸取修为之前就已解开了幻术,将燕容反吸走息甘修为的场景一五一十瞧了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