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不知如何接话了。
对方又道:“昨日宴席你不在真是可惜,欸,你知道吗,昨日乔渊夫人宣布将庄内事务全权交给儿子,结果庄主刚掌了权就宣布撤出禁地周围的咒术和结界,开放禁地,简直胡来,结果嘛当然是遭到全山庄的人反对。这屁大点的小孩做什么庄主,还是乖乖呆在娘亲羽翼下安生。”
“抱歉。”燕容打断道,“我不觉得是这样。”
“啥?”
“槲生庄主会是一个好庄主,即便现在年纪尚小,但已有觉悟,解除禁地我也不认为是错误的决定。况且十竹山庄的事,我们外人并没有置喙的余地吧?”
说完见那同门面色尴尬,燕容颔首:“失礼。”但燕容自己并未觉得说错什么,这话题就此打住,身边散开的议论,燕容全当没听见。
燕容是忽然想起来的。
那禁地他曾经进去过一次。
当年随师父做客十竹山庄,结果在山庄中迷路,迷途中遇到个男子,站在一处林地前朝里瞧。
男子瞧得好奇怪,燕容好奇心起,走过去探了脑袋也跟着往里瞧,这林子却不知怎么进不去,脚向前一踩就被弹开,神奇得很。
那男子便蹲下来,伸出一只手,问他想不想进去。
这男子气质温润,不似外边人处处是棱角,燕容很高兴地抓住那手,手底下有着硬硬的茧子,与想象中不同。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人,摸上去却是硬的。
男子拉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竟没再被弹开。白天的林子里十分静谧,初看与外边景致并无不同,越往里走越多奇形怪状的植株,燕容看得入神,男子却拉了他说,该离开了。
燕容见前方仅是一片山庄外随处可见的竹林,便也不留恋。
那男子告诉他,这儿往日竹林悠悠,一大片一大片的竹,苍翠劲韧,山庄人以竹叶入茶,茶味清润,以竹制成乐器,奏瑟鸣笛。而现在,仅剩此一处竹林,只可远观,不可走近。
燕容便问,那些竹林怎么没有了呢?
男子道,全被这竹林中的兽毁去。这兽曾发过一场大怒,将周边竹林尽数毁去,仅留自己所在之处,从此沉睡于此。
男子道,竹是君子风度。人皆说这兽至凶,我却觉得,它留下周身的竹,必是心中对这竹仍存着无法割舍的感情,有如此意念,说是灵兽也不错。
男子道,这竹与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你救下小儿,我悄悄带你如我山庄禁地一游以作答谢,今日之事,切莫说与他人。你好友来寻你了,莫让他等急。
燕容站在禁地之外,看见原醇玉喊着他的名字四处翻找,燕容叫了声醇玉,被原醇玉扑过来抱了个满怀。原醇玉一边笑他一边拉着他的手往回走,燕容转头看向身后,男子已不见身影。
燕容不大理解感情之事,与原醇玉回到师父身边,十竹山庄之行抛头就忘。
男子说的话,不知怎么就这么记了下来。
抛开十竹山庄的话题,身旁的同门又说起别的,燕容勉强能搭话,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说话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三个。
前方暗暗观察着的朴山长老有些意外地摸摸下巴,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那孩子身边竟也有人搭话了。”
原醇玉走在一旁,与朴山长老一道看着,插嘴道:“燕容已经不是孩子了。”
“什么不是孩子了,在为师面前,你也是个小娃娃。”朴山长老拿拂尘点了一点原醇玉道前额,故意板下脸来,并不严厉地教训着自己年纪轻轻就已十分世故的小徒弟。
原醇玉当然知道朴山长老的意思,捂住额头作乖巧状道:“是是。”
朴山长老便又满意地点头,充满慈爱地看着原醇玉:“吟泊说得不错,那孩子只跟着你的步子走。”
这话原醇玉不答是。
原醇玉道:“你们一个两个总让我推推他,难不成燕容一辈子就这么推着走么?”
朴山长老叹口气,“可燕容这性子你也知道,油盐不进的,也只有你来了以后才有了干劲。”
原醇玉在燕容之后拜入朴山长老门下。
原醇玉拜师前,燕容和现在一般懒懒散散毫无追求。原醇玉拜师后,对燕容说了一句话。
此后燕容开始奋起,在比试中连连进阶,震惊了师父师兄——
原醇玉说,我要在比试场上把你打趴下。
燕容说,你试试。
对话时两人扭打在一起,鼻青眼肿分不出谁是谁。
此后朴山长老和朱吟泊便常将原醇玉与燕容扯到一块儿,想到这原醇玉有些憋气:“动不动那是燕容的事。我走我的,他走他的,我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他的跟宠,才不要被绑在他身上。况且……”
况且燕容早已不会因他动摇了。
起初燕容还会和原醇玉撕打,渐渐的原醇玉的挑衅再难以挑动燕容的情绪。
原醇玉任何话语和举动,燕容都完美地无视,偶尔瞟过一个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原醇玉心里憋气却无可奈何。
燕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直到有一天原醇玉想到一个主意,对燕容说:
玩个游戏吧。
那日原醇玉难得好言好语,燕容也难得的带着分好奇竖起耳朵听原醇玉说话。
然后燕容说:
行。
回忆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