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城神色陡然僵硬,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平时是最受不了宁哲宣刻意压低的声线,可此时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足足愣了半晌,顾雨城声音空洞洞的——“跟我,交往?”
“嗯……”宁哲宣柔软了他一向锋利的眼神,即使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上,他也有胆子附身想要吻住顾雨城那苍白得过分的嘴唇。
顾雨城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将宁哲宣推开,满脸的不可置信以及那种……被侮辱的神色。
顾雨城被明里暗里侮辱过不少回,但他通常都是以不在意的神态微笑着面对,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明显的被侮辱的神态。
“宁哲宣……你够了吧……”顾雨城的声线都在抖,“我的喜欢是很卑微,是该遭人践踏……但麻烦你……麻烦你不要践踏之后还去狠狠碾碎,好吗?”
宁哲宣怔了一下,看向顾雨城,顾雨城本来身体先天不好,看着就很虚弱的样子,此时像是什么信念被摧毁了一样,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我……”他想说“我没有”,但不知道为何看着顾雨城这副模样就说不出口了。
“不恶心吗?明明喜欢女人,却要去吻一个男人。宁哲宣,你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很有挑战性吗?”顾雨城不停地后退,“对不起,我累了,不想陪你玩……”
“不是玩……我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宁哲宣突然找到了说话的力气,“我既然做出这个决定,至少,就算不是喜欢你,也是,能容忍你在我身边的。”
宁哲宣似乎找到了该说的话,他凝视着顾雨城的眼睛,“事实上,你在我身边,我很舒服。”
宁哲宣说完也没看顾雨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径直转身,“等我,一年后,我回来,”那声音斩钉截铁,“到时候,我会和你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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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顾雨城一回家乡几乎就受到了众叛亲离,所有人都指责他,所有人都唾弃他,他的父母哭着说他们含辛茹苦供他上大学不是为了看他荒废学业带着野女人的孩子回家,他的亲戚本来就酸溜溜地嫉妒他上了名牌大学,这下更是一个劲地拐着弯骂他,乡里人说话不懂委婉,粗俗直接更易直击要害。
顾雨城温驯地垂头,没有反驳父母他从初中就开始下地干活,从上镇里高中就开始四处兼职赚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学费,也没有反驳亲戚们的那些早在社会上混的堂弟堂妹是不是比他更聪明更有前途。
他只是一声不吭,抱紧了手中的孩子。
在那个最艰难的时候,两个人的温度总好过一个人的孤独。
顾宁是第一个明确表达需要他的人,是第一个会紧紧握住他的手的人,是第一个用稚嫩的语言对他说,“爸爸……痛,吹,吹……”,是第一个会用小小的身体牢牢抱住他,给他可贵的温暖的人。
顾宁于他的意义,从来就不简单。
所以,即使一年后,王承给他打来电话。
“雨城,学校撤销了你的处分,你可以回来了,而且,孩子也有人安排去处了,你也不用再养了。”王承的语调四平八稳,但却仍透露出一点欣慰。
顾雨城低头,顾宁快两岁了,这孩子特别聪明,走路说话都学得快,此时却还窝在他怀里,咬手指头,大眼睛湿漉漉的,萌得要死,正好奇地盯着他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