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罪孔雀恰好潇洒回剑,璀璨的剑身高高擎在后侧,傲意凌然。见此空门,岂能放过,扬腿大力一踢,对手顿时飞了出去。
“通!”的一声,那身体撞上了石壁,又滚了下来。剧烈的冲击下,身外影子一样的幻光也重重破碎,一袭绿衣在磨灭的光影中蜕变出来。聚散的尘埃里,他呛咳得十分痛苦,繁琐发髻上翠色的流苏飞乱如丝。
黑罪孔雀冷峻的脸上终于像开裂了似的露出震怒的神情:“你是澹台无竹?!”
“咳咳咳咳……是啊……”烟都竹宫狼狈地撑着腰,攀着山壁迟缓地站直,溢出的鲜血淌下嘴角,挂出一个在弁袭君看来无比沮丧又无比厌恶的表情,“抱歉呐,又害你认错啦!”
刚刚那一踢不知是否震断了脊椎,澹台无竹头重脚轻,背上一片钻心的疼。黑夜中越发视野不清,朦胧地只觉出胸口一堵,接着交领处被人死死攥住,箍得他仿佛脖子都要被勒断。如雷的心跳声中,他听到耳边喷薄出的敌人危险的气息:“古陵逝烟呢?在哪儿?!”
“……老实说……”他很快就招了,“吾也不知啊……”
绝非虚言。为保无虞,大宗师何时、如何回烟都,连身边最近的痕千古和澹台无竹都没有告诉。
烟都行事,向来如此。
“朱寒呢?!”
一声崩裂的闷响,老旧斑驳的松木桌子像个佝偻的老妪、搜肠刮肚地猛咳了一声,立时散架,碎成一地木屑。
堂下之人扑通拜倒。
挽亭凭月原正领人前往雾锁烟迷阵中的约定之所,以图接应自姑射山上归返的大宗师,行至半途,却连收三道烟讯。不知为何,他见了那烟讯,居然吓得把什么都忘了,撩起袍子就往南山下朱家跑。
结果,劈头盖脸被问了一句“朱寒呢?”
朱寒?……
挽亭凭月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下被问得云里雾里。朱寒一向胆小,只会跟着宫无后唯唯诺诺;多年前的那场风波,还是西宫冒死保下他一命,如今他身份尴尬,更不敢出门乱走,何故今日又要来问他?
挽亭只好老实回话:“属下不曾见过朱小公子啊!”
他心里又惦记起迎回大宗师的重任,不禁心忧如焚,可半晌等不来上面的指示,一时又走不了,无奈偷偷抬头瞟了一眼。
宫无后沉着脸,过分苍白的肤色加上眼角凄厉的血泪,在黑灯瞎火的瓦舍里显得异常飘忽吓人。正巧一段秋风吹开了正门,在屋内扫荡了一圈,木屑粉尘毛毛剌剌地扑到他脸上,仿佛丹宫的怒气都有了实体。他拼命忍住咳嗽喷嚏,有苦说不出地又伏下身去。
其实宫无后是纠结着想要开口让他领着闇亭一脉的人去搜找,可转念想想,自己无凭无据,更无立场权限指示他们做这做那。
说到底,本是他一味沉湎在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失意潦倒里,一语不发、神思恍惚地闷了许多天。等突然察觉到屋子里怎么死气沉沉、一点人声都没有的时候,朱寒早已遍寻不着。他早把烟都南麓翻了颠倒,一无所得。心里清楚,朱寒无事绝不会不声不响一去无踪,这多半是遇险了。
他一面忧急,一面又自责。可挽亭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面前的人竭力压抑着,连累他也呼吸得小心翼翼。
若换作从前,丹宫早就不管不顾,驱遣大队找个天翻地覆。可现在,宫无后对着一桩从前理所当然的事想起了各种人、各种牵连,往事汹汹,在胸口翻滚着,一重压一重,渐渐倒把开始的一口气给磨平了。末了,只是有些无力地摆摆手,道:“没事了,你去吧。”
挽亭又是一愣。他观丹宫神色闪烁,可知朱寒定是遭到危险了。他正要追问,这时外面一阵步履杂沓,一个闇亭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奔入,口中嘶声呼喊着。
屋内两人听到齐齐呆住。
“报——!烟都外失火了!”
祝融神被几个留在烟都阵外的逆海崇帆的喽啰、用异教的“福火”召唤而来。他们苦等生相而不至,想起梦骸生临行前的命令,便拿手中的福火棒点着了那些深秋干枯的衰草。“嗤——”一声,火焰陡然窜起老高,继而就如奔流一般朝四面八方散去。引火的几个人根本来不及逃,火兽的獠牙一口就咬到了他们的衣角,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传出几丈外就没了声息,火舌转瞬就把人缠卷、吞没。
火锋呈一个扇形,像是海浪般重叠交错地向烟都外围群峰快速逼近。贴近地面的荒草成片被点燃,“沙沙”的类似蚕食的声音过后,留下乌焦的土壤和滚烫发白的烟气。高大一些的树木迅速被燎去了枝叶,一簇一簇的火苗四散飞腾,株连更多的同伴。大地像被倾倒了一盆染料,金色、红色、褐色、深紫……肆意涂抹这块乌黑的画布,又向更深的阴暗中涌去。大量的黑烟在烟都上空聚集,像一个清醒的噩梦低低地迫在城头。气温逐渐焦灼,穹隆次第染红,连当年西宫吊影留下的阵法神光也黯然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挽亭惊骇万分。
他与宫无后掠上一处高地,所见所闻也像把思绪“轰”地烧没了似的。
烟都惧火。四奇观中它地气属木,故养得一方水土温润宜和,大宗师还曾得意地念过一句“阅尽人间春|色”。但木气生火,烟都最忌火焚,其扩散之速,一星半点的火苗都会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