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挣扎,其实也只是刹那的静止,但就是这转瞬即逝的迟疑,已经断送了宫无后最有希望杀掉古陵逝烟的机会。一道劲气似是从天外而来,像有神人挥舞着一柄巨斧欲将他腰斩,尖锐的杀锋瞬间激起了求生的本能,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拔剑回斩,一道红芒划落,阻断了两颗铜珠逼近的势头。两股气劲在空中角力不过眨眼,一声轰鸣,炸开一圈气旋,逼得两人都退开几步。
铜珠去而复返,在精妙内力的控制下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专以刁钻路线急寻对手左侧空当。宫无后举剑格挡,一边瞬移步法以脱出这难受的角度。
那头西宫吊影已至,云手一翻,双珠连成一线,几个回环往复,连绵不绝地攻来。
兵刃交接,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陡然间背身的一个反手斜指,铜珠正被挡在颈后,凄厉的摩擦声就在耳边,顿时浑身一震,心里好像裂开一条缝,四散的星火与密不透风的杀意全数渗了进去,不知是痛、是酸、是涩、是苦。
宫无后运气于剑,向天一送,朱虹翻舞,绽开一团华光,震开铜珠的纠缠。
此刻,西宫吊影一掌正打来。侧身避过了,继而两人挡、拆、推、顺,须臾间已往来十数招。
大概真的不擅长近身擒拿,宫无后觉得自己出招越来越慢,以致他能清晰地看见西宫吊影每一个拆招的细微动作:反手一拧、死死扣住自己手臂时手指凸起的骨节,白皙手背上透出的青色血管,浅浅的樱草色衣袖,用月白的丝线织出粼粼的水波纹,袖缘镶的一圈金色流烟莲子缎,随着那力道一冲而跟随涌动的一缕朦胧的兰草气味……皆是极清淡的,好像初晨江上的一段水汽,太阳一起,就梦一样地散去。
但这一段藕丝秋色,就在幼时,的的确确,是被自己紧紧攥在手里的。
顺势凌空翻身,卸掉了手上的劲道,对方宽博的袖口恰在手上拂过去,上好的缎子,留下冰清玉润的细滑触感,惊醒记忆中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像是那只手探在额头上时、落下的光滑绸缎蹭在脸颊的温柔;又像是无情楼外总会等着自己的那盏宫灯旁,簌簌清风里浮漾开的衣袂的弧度。
那时候小小的手,只管把那截袖子抓得死紧,料子上就显出一段一段起起伏伏的褶子。不多时,必定心想事成、志得意满,可以开心笑着看他一点一点把皱痕扯平,那神情,认真得简直让人感动。
又是一个转身,暗红与栗色的长发漫涌着参差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