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上的火把一丛丛地燃起,红焰辉煌地叫嚣鼓噪起来,透过镂空的门户,可以看到跳动起来的道道黑影,古陵逝烟和西宫吊影走远了回望,觉得就跟魔窟一样,毫无美感。
傅月影乃是独孤毒生前好友欧阳堇的遗孤,自小就被她收养。在局势不稳,危如累卵的西疆,血统不正可谓死穴。西宫吊影意在挑拨西疆内乱,因此逼疯闇亭一脉的羽部精干若干后、突然挖出此等秘辛,自然是要马不停蹄地分享给西疆大小头目的。
“且让他们闹腾一阵吧。”古陵逝烟冷眼看着,“谈条件这种事情从来只有烟都能做。”
因为喉咙伤到了,声音嘶哑,宫无后这几日一直懒懒不爱开口,加上大宗师与西宫都不在,软红十丈罕见地平静。而人也很平静。好像前几日的那场大闹与己无关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这夜,宫无后照旧添了烛,歪在榻上,盯着水晶瓶里的蝴蝶看。
蝶翼鲜亮,在瓶中左冲右撞,对穷途末路之类毫无所觉。烛光照耀下,连细细的麟粉似也清晰可见,整个瓶子变得扑朔迷离,像一段难解的谶词。
他招招手找来朱寒,又指指瓶子。
朱寒赶紧乖巧地抱了瓶子给他。
宫无后凝视着手里的这一捧生灵,半晌,突然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朱寒看得眼皮一跳。他最怕宫无后戏弄蝴蝶的样子,说不上是为什么,就觉得那么凄凉,那么难过的样子。刚想讲点什么把瓶子要回来,却听到那人哑着嗓子说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
“朱寒,你可知,这蝴蝶,就算被关在瓶子里,也比人幸福多了。”
朱寒自然是听不懂的,茫然无措地望向他。
陡然间,只见宫无后手中红芒乍起,瓶子应声炸裂开,碎成一地,至于那些前一刻还欢腾着的蝴蝶,只剩了满地残碎。
朱寒大吃一惊,赶忙冲上去连声“公子公子”地叫着,见他满手流血,又急急去找东西来处理伤口。
宫无后仍旧无知无觉的样子。
蝴蝶就算被囚禁至死,也只要一任展翅扑飞,仍旧是华彩难掩,又有什么可称得上苦痛的呢?
但是人却不同啊,无论到何种境地,总还是要被迫选择,不停选择,且不管怎么选,为何都是折磨。不论是怎样的凶险,不论是怎样的禁锢,他都已经可以麻木相对。但是,不要暗示他在他看到的这一切之外,或许还有别的可能。不要让他做抉择。
宫无后突然觉得疲惫不堪,脱力般倒回软枕里。一片淋漓的手抚上自己的颈项,那份断筋挫骨的疼痛鲜活了全身的感知与记忆。
他只要记得那道眼神就好,只要记得这份疼痛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概就要开始写我最最最不擅长的战争场面了,智商有限,无法表现出师尊、龙宿他们的雄才伟略,只能尽量让战事显得不要那么弱智,球大家多多包涵,跪地叩头/(tot)/~~
借师尊之口终于可以痛快吐槽傅月影了!好开心好爽!!!
第17章 第 17 章
红酥手,玉阑干,衣带流香,春梦柳烟残。
觉起正衾寒,云迷江帆,月落关山。纵朱门重掩,绮年偷换,玉蝶哪堪簪。
(——次韵宫无后《红罗帐,怯春寒》)
“竹君。”
被唤“竹君”的人隔着珠帘“唔”了一声算作回答,兀自低着头挥毫泼墨。他身姿高畅,眉目疏朗,一手扶着绣有竹纹的宽大衣袖,一手执一细管羊毫,腕间轻抖,瞬间落下数笔。精心梳起的发髻缀着碧色的流苏,并着华服上钿璎累累,亦随之轻轻翕动,远望有依依风荷之态。
红衣女子端着茶走到案前,见三条屏已绘好其中梅花、兰草两幅,画师正工笔细摹一树玉兰。
竹君身世成谜,大约十年前开始蜚声画坛,尤工于花草,每有所成,必引来远近争往画院围观。盛名之下,人们连他长年眠花宿柳也一并包容了。也只有这“柳含烟”的一对双生姐妹花魁最知他心意:此人气韵优华,定然来头不小,晃荡在这声色犬马之地,不是为了遮掩还能是什么。既然你出得起价码,我便陪你演这出大隐的戏。如今世道艰难,哪容错过这么好的生意。于是二人心有灵犀、一拍即合,竹君就在柳含烟长期驻扎下来。
竹君之作如今已炒至平尺斗金,何况这足足五尺的三条屏?于是笑问:“竹君这又是讹了哪家贵胄?”
谁知竹君停笔凝视画卷,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似有水烟澹澹、温婉朦胧:“是赠友。”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声若击玉,泉流漱石一般好听。
又进来一道杏色人影,细看下去,长着一张跟红衣女子一模一样的脸孔。方才的对话正巧被她听见,再一看竹君的神情,虽只是秋毫般的细微变动,也让人觉察出不同于往日浮华浪荡的如许情意。她们这些女子察言观色何等厉害,立刻揭穿:“只怕是名画赠美人吧?”
“哎呀,真的被小绿你猜中了!确实是老家的美人在找我回去呢!”
“啊?!竹君什么时候娶的妻?竟诓骗我们姐妹到今天!”小红绞着手绢,一下子眼中已是泪光点点。
竹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乐不可支,不觉折扇上手,哗啦哗啦地摇起来,金发流光,鬓间一缕缕流苏飘举,端的是意态fēng_liú。
小绿也推搡着他恨道:“竹君流连花街数载,逢年过节也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