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歌乐想起沈无昧说的关于月冷西和戥蛮过去的事,心神不宁起来,又不敢对淮栖说明,只是如此一来他倒踏实了,这之后仍旧一日三顿来军医营报道,却几乎一次也没碰到戥蛮。
那个五毒神秘兮兮究竟搞什么名堂?
自从李歌乐恢复了天天往军医营跑的作息,李安唐反而松了口气。
她将最后一个收势稳稳做完,轻轻喘了口气,将枪纂立在地上,冲着认真看她做示范的新兵高声道:
“看明白了吗!”
小军爷们齐刷刷回道:
“看明白了!”
李安唐点个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各自练起来,独自找了个庇荫的地方看着。
说起来她跟她哥十七大八了还住一个屋里,多多少少实有不妥,虽然她看上去也许不像个细致的姑娘家,但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时候,无奈谁也不放心让李歌乐去睡大通铺,明明在军营里长大,却养成个少爷坯子。
平日里师父简直操碎了心,每天定时定点手把手拉扯着他练枪,全营上下谁也没这待遇,直嚷嚷着凌将军偏心眼儿,饶是这样也没见他多刻苦用功,每天大把时间都泡在后山,小狗崽一样从早到晚追着淮栖,简直没一点当兵的样子。
去年新兵入营,李安唐和李歌乐同被册封校尉,营里同袍嘴里不说,心里却都是不服的。
李安唐也便罢了,虽是个女娃娃,却比一般男儿还来得勇武,每日最早一个往校场练功,一练一整天,寒暑无休,兵法研习也向来名列前茅,如今她功夫在营中可说数一数二,连沈副将都赞她“枪法超群,勇武过人”,将来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天策女将”。李安唐被封校尉可说实至名归。可李歌乐凭啥也能当校尉?他每天起得最晚走得最早,凌霄换着花样给他开小灶也未见他枪法多精妙,从来没见他在校场能呆够两个时辰的,武艺枪法均是平平,倒是成天追着个万花军医没完没了,全凭他师父是凌大将军,小战士们瞧不上他但也不敢造次,但他当了校尉却是所有人都暗暗骂娘。
后来有找李安唐发牢骚的,都被她戳屁股撵了回去,她也试着跟他哥或是讲道理,或是劈头盖脸训,统统没用。
哥哥心思根本就不在部队,他不适合做天策。李安唐想。
一直操练到后半晌,新兵都吃不消了,李安唐又多嘱咐了两句要勤于修习云云,便解散了他们,自己溜溜达达往辕门走。
离开爹和尘叔已经十年了,战乱结束后爹被派到凉州驻守,抗击吐蕃入侵,却被插入腹地的吐蕃势力切断了与大唐中土的联系许多年。大多数人都觉得安西四镇已然没戏了,连朝廷也弃之不理,俨然已把那些死守西北边关的将士视作弃卒。然而安唐知道爹一定不会放弃。只是爹身体大不如前,也不知现在怎样了,旧伤可还常常疼吗?
偶尔李修然会托人带些小玩意儿来给两个孩子,李安唐便都一一收着,不像李歌乐,扭脸就都送了淮栖。
可送来的东西再好,也还是拦不住李安唐想念爹爹和尘叔,军营里人多,找不见个清静地方,她平时练枪累了就一个人跑到营外江边,发一个时辰的呆,便是她所有的休息了。
李安唐提着枪慢悠悠往外走,戍卫见她过来都毕恭毕敬行礼,她每日都差不多这个钟点出去,一个多时辰就回来,准时得很。
浩气大营周围风景十分好,哪怕入了秋也仍显出一片欣欣向荣,天高气爽格外怡人,李安唐走得是惯常的路,整个人很放松,不在人前的时候她仍旧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姑娘,眉宇间展平了那些严肃英武,眯着眼远望天际,明眸流转中也透出一股清丽娇柔的小女儿态来。
江边不算远,对李安唐来说也就是遛个弯的距离,然而今日方才转过稀疏草石,远远便见江边聚集了几个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什么。
什么人竟在这儿闹起来了?李安唐眉间一凛,警觉地闪身隐在山石背后,悄悄打眼去看。
江沿的乱石滩上站着三四个灰袍红带的男子,围成半个扇面堵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嘴里正骂骂咧咧说着——
“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仗着那苗子护着你,当真得意起来了,老子今儿就是要找你不痛快,有本事你倒叫那苗子再来救你啊!往死了说也不过是个大夫,还是个娘儿们,有什么本事指挥老子,你这手本事要用在别处,兴许老子还能乐呵乐呵。”
说着便伸手要去抓姑娘胸口衣裳,那姑娘吃了一惊慌忙往后退,脚底下却绊上江沿滑溜溜的石头,哎哟一声趔趄两步,正正被另一侧的男人逮个正着,那男人面目狰狞,伸手往姑娘脸上摸了一把,上臂一收直接便将人架了起来,接着用力往江面一抛——
李安唐几乎是同一时刻出了手,凛冽枪锋寒意逼人瞬间便突进到一群人中间,紧接着收枪纂挺身一甩,玄铁枪头闪着寒光舞出一道白森森的枪风,顷刻间便将几人震出数丈,李安唐收枪急转身形冲那姑娘一伸手想救人,那姑娘身子已被抛在半空中,圆睁双目冲着李安唐“啊”了一声,便扑通落入水中。
李安唐无奈地看姑娘在齐腰深的浅滩中挣扎,气得扭头威吓地瞪了一眼众人,为首一个男人刚要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