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波陪着他坐了一阵子,良久才离开。苏逸一整晚都疼的睡不着,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却又觉得十分安宁。
他就好像一只掉进蜜罐子里的老鼠,既幸福又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溺死在里头。
苏逸在将军府养了一个月的伤,起初心惊胆战,后来发现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竟也渐渐放下心来。
将军府的生活对一个小叫花子来说十分奢华,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光是寻常吃顿饭就要上八碗八碟,还有饭后甜点汤羹。四周簇拥的都是貌美如花的侍女,一个个都温柔体贴,把他服侍得无微不至。
苏逸有时候清醒过来,觉得秦潇这种活法简直是造孽。寻常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福气,简直要折寿。
他忍不住发此感叹,侍女笑道:“夫人不许府中的女子跟公子走的太近,是以公子从前待人冷若冰霜,只顾练功打坐,轻易不露笑容。自从公子受了伤,脾气比从前好得多了,大家自然都愿意服侍公子了。”
苏逸这才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没什么出息,一脚跌进温柔乡就找不到北了。反观秦潇生在锦绣堆里还能够修身自持,倒让他心生敬佩。
苏逸养伤期间,有时叫人推着他在将军府里到处游走,并没有发现监狱、密室之类的地方。他多次旁敲侧击,跟侍女打听有没有见过秦潇抓回来一个和尚。侍女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道:“将军府里哪有关人的地方。夫人的眼里不容沙子,要是知道公子带了个和尚回来,肯定要叫人把他赶出去的。”
苏逸心道:“大家都这么说,看来秦潇确实没骗我。那么山水大师房中的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故意写来栽赃给秦潇?”
他正在寻思,有两名小厮抬了水桶进来,道:“请公子沐浴。”
昨天大夫说苏逸的伤口长的差不多了,能够洗澡了。众女素知秦潇极爱干净,未受伤时每天早晚都要沐浴,衣服一天要换两次。可叹他自从受伤以来就一直没有沾水,一定忍耐的十分辛苦。
苏逸直勾勾地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桶,整个人都十分慌张,连声道:“我不……不,不必了。”
众女纷纷道:“公子不用不好意思。你身上还有伤,让我们伺候你吧。”
苏逸头上直冒冷汗,道:“我不……不能洗,洗澡伤元气,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众女都十分诧异,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公子从前最爱干净,每天早晚都要沐浴更衣。这回是怎么了?”
另一人摇头道:“别乱说话。公子一定是跟咱们开玩笑呢!”
苏逸眼看众女的目光都有些疑虑,心道:“糟糕……秦潇那小子爱干净爱的变态,就算泰山崩于前也得先洗澡再说。要是我突然连澡都不肯洗了,她们一定觉得我性情大变,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苏逸只得硬着头皮道:“不错,我逗你们呢。我最爱……那个,最爱洗澡了,哈,哈哈。”
他笑的比哭还难看,众女却松了一口气,纷纷道:“公子就会拿咱们寻开心。水温刚好,咱们服侍公子擦身。”
苏逸走路还不利索,想逃也逃不出去。眼看着一瓢大水从天而降,咬牙闭眼,只觉得万事休矣。
苏逸一天之中被逼着洗了两回澡,简直丢了半条命。
他身上香喷喷的,一点泥灰汗臭也没有,是前所未有的干净。干净成这样,简直让他失去了自我。
苏逸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锦衣玉食留不住他了,他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逃走。
空气中的湿冷渐渐退去,风里有了春天的气息。
苏逸见天气晴好,叫人把他推到院里去看花。一群女子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笑,秦烟波看见了,皱起眉头,却没说什么。
自从他受了重伤,秦烟波心疼得厉害,似乎要将从前对儿子的严厉弥补过来,对他有求必应,纵容的有些过度了。
苏逸注意到了秦烟波的不愉快,打发众女走了。他一瘸一拐地上前去,接过秦烟波手里的瓢,讨好地冲她一笑,道:“娘,我来帮你。”
他从前喊娘还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拆穿。最近喊得多了,心里也踏实多了,仿佛天生就该这么喊她。
秦烟波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娘说你,色是刮骨钢刀,最能消磨人身体心智。我看你最近不太需要人伺候了,也该打发几个丫头去别处了。”
苏逸脸一红,连忙道:“娘,儿子对那些小姐姐们都规规矩矩的,绝对不敢乱来。要是我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大耳刮子打我脸好了。”
秦烟波道:“娘知道,要不然我早就打死几个给她们做榜样了。小鸾的事她们还没忘,没人敢放肆。”
苏逸不知道什么小鸾的事,看秦烟波的脸色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他转眼将之抛到脑后,抓过锄头帮秦烟波松土。
秦烟波吓了一跳,道:“好孩子,你的腰还没好,别干这些重活。”
苏逸笑着跺了跺脚,道:“我已经好了。儿子从前光顾着练功,没帮娘做事,心里惭愧得很。我躺了这些天,幡然醒悟,觉得孝顺娘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儿子多来陪娘,你可别嫌我烦。”
秦烟波的脾气像一块坚冰,就算想对儿子关爱照料,说出的话也往往成了严厉的督促和责备。久而久之,母子二人之间有了隔阂,无从打破。这些话换做秦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