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就来捉过几次,有几次是跑着跑着就困了,醒来已经在方故炀府内榻上。
另有几次是忽然下起夜雨,那次方故炀恰巧遣退了暗卫,那雨刚下起来,方故炀就脱了外边儿穿着的长袍,搭在淮宵和自己的头上,互相搂着往堂内跑。
「你看。」
方故炀突然搂过淮宵肩膀。
淮宵闻言便将目光投向了他,他神色中的自信,似当年第一眼相见那般令人忍不住心悦诚服。
紧接着他看见,少年覆着一层薄汗的手掌轻轻合在一起,然后慢慢翕张——
也许是夜色过浓,也许是月光过亮。
一只浑身泛着绿幽幽萤光,扑闪着翅膀的萤火虫徐徐飞出他的手心。
「我捉到了。」
那人傲气道。
淮宵的眼里溢出一股柔软笑意,像他每次作画用的花瓣白釉瓷调色盘里那般,那抹永远化不开。
是看不清,混杂着月色淡淡的白。
常尽扑了十多只流萤,一股脑装在一个白布袋里送给扶笑,被扶笑收下。
那边常初朝着哥哥挥着拳头吃醋,又忍不住去跟着那最亮的白布袋子追。
那晚,人影被月光拉长,和树的影子混在一起。
对影不成双。
很多年以后扶笑都记得那个夜晚,流萤射影,寂静书院,无尽小径,如今无人问津的那片树丛。
只是相爱亦如造梦,多少尘缘,终付水东流。
第4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在常初几乎是气势汹汹地把笔记抢回来坐着自己生气的时候,一天的课业时间就这么悄悄结束。
「今日轮到殿下力役。」
而方故炀自然是不会做这些活儿的,再怎么亲近朝臣子女,未来的九五之尊身子骨仍是尊贵万分。
皇帝派来帮忙的下人很快将散课后的学堂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
没过多久,堂里的人都陆续走完,扶笑跟着卫惊鸿一起出去。
一阵夏风徐徐吹过,课桌旁的锦布珠帘,被掖起一个角。
「我才不要回家!」
一摔宣纸,方杏儿对着方故炀吹胡子瞪眼的,眼神如秋水寒彻。
她今儿是穿了套鸡心领对襟齐胸襦裙,缃色裙尾挽迤三尺有余,衣带萦纤草。
冰肌朱唇,乌黑的长发挽了个髻,插着玉质的簪花。
她皓腕上扣着的莲花纹银镯子还反射着光,一闪一闪,手里提着的香薰球也晃荡着。
见方杏儿不高兴了,从小骨子里就忍不住顺着女人的常尽忙帮她拎起锦绣书袋子,道:「杏儿,快回宫去,晚了就不好了。」
「皇兄他又欺负你?
方故炀伸手撩了一下妹妹垂下来的碎发,手指轻曲起来,碰了碰她的香薰球,柔声问她。
妹妹要是一回去就得跟大皇兄吵起架来,第二天又阴沉沉地来学堂。
大皇子是仗着方故炀不在宫中,自己皇娘又是皇后,嫉妒方故炀比自己小还做了太子,不敢惹太子,就只有经常拿三公主开刀。
这时,那边的淮宵今儿一身月白的直襟长袍,已经站在博雅堂外面等了很久了。
额发微长扫过他的眉目,垂下眼,心中不知又在想什么。
他淮宵的想法,就如同方故炀一样,谁人都无从得知。
遣散随从先行回府后,方故炀锁了内院门出来,看淮宵还在等他,怔愣片刻。
两人沉默一会儿,太子问他:「又不拿书么?」
「那有什么好背的。」
淮宵瞟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仿佛方才等人的不是他般,「记得住是幸,记不住也非不幸。」
「怎讲?」
「那说明,我脑子里的空档拿来记更重要的了。」
「你倒是想得洒脱。」
「是,你去管背书诵读,我就更轻松了。」
心中一阵奇怪的暖意升腾而起,搅乱了方故炀正常的步履,要呼之欲出,直扑脸上那一袭绯红。
「成天不用功,还弹琵琶舞剑的,真不知道,你怎么回回夺魁。」
方故炀侧过脸,认真的看着他。
淮宵眯起眸子迎上方故炀的眼神飘忽:「天资聪慧,是太子殿下太笨了。」
说完就跑。
心下才反应过来那人还真是难得跟自己淘气一回的太子殿下愣了。
心中暗暗无奈,淮宵,你太放肆了。
一路从后街走,绕过葱郁的茂密林,冲到假山旁,淮宵躲进占地不大的竹林里,站在一块极大的石头上,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竹林茂密,迎风摇曳。
夏风卷过少年的衣角,身后绿海深深,竹叶轻晃,映着他这一人,似乎要将这景色吞噬了去。
方故炀极为熟悉淮宵的性子,绝不会一路跑到太子府上,因为他不喜欢多动,甚至喜静。
而幽深静谧,在蟠龙脊上隔绝马车人喧的竹林正是他最好的选择。
站在竹林外也没来得及翻进去,方故炀作为一贯速度快的习武之人,也开始微喘起来。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行了,快出来了。」
于是林子里依旧站着不肯坐的淮宵一吓,很快镇定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太子不答,拨开挡路的青叶翠竹,有些暗的天色下一眼就看到蹲着在歇息的淮宵,面色平静下来。
虽然常初课间最大的爱好除了抢笔记之外就是扯着淮宵手感细嫩的白皙小脸往俩边拉——
然而在他们面前毫不掩饰孩子心性的淮宵总会回手,狠狠掐住常初的脸往俩边扯。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