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惊鸿在旁边冷不丁冒一句:「活结容易撑开。」
淮宵一挑眉,给狠狠系了个死结。
少有做这种事儿,太子疼得一哆嗦,呲牙咧嘴的。
他眯了眼,喘着气凑近淮宵一点,唇角勾起,勉强扯出个笑容,道:「惊鸿笑你,你殃及我做什么?」
哪儿经得起太子这么逗,淮宵白净的脸皮儿一热,手肘曲起抵开他,小声道:「别闹了。」
卫惊鸿还穿着寝衣,在桌案挑了盏用剡纸刻了花竹禽鸟的夹纱灯,以轻绡夹之,站在门口,任门缝里灌进的风将它吹得摆动。
方故炀抱住臂膀咳嗽几声,低哑着嗓子道:「麻烦你们了。」
语毕,太子转背,淮宵给他披上了一件玄青大氅,声音有些闷:「这件绣了麒麟纹,祝你今日顺利。」
转了一圈,太子捻起袖口看了又看,除了臂膀勒得有些肿胀的痛,其余甚是满意,笑问他:「怎么以前没见过?」
淮宵点点头:「前些日托人制的。」
太子一笑,当卫惊鸿不存在似的,敞开大氅,一把将淮宵拉入了怀中。
太子用衣物将他裹紧,也顾不得手臂的疼了,只是靠他耳畔耳语道:「那我希望,我日日顺利。」
晨起之后,杏月初过,皇城仲春的凉意依旧未减,但倒比往日来得暖多了。
扶府上一向安静,若是偶有人声如石子掷了水般,荡荡悠悠,始有动静,那八成都是常初来了。
她提着她爱及了的一条响铃裙,绕过回廊,直进了扶笑的房。
那裙四角缀有十二轻铃,行之随步,随风作响。
声儿似惊了廊边苏醒的飞虫,拨动了水面涟漪,池里影来,是飞花落了她衫中。
她想,来年要让扶笑在这府上的池里种些菡萏。
跨步过槛,常初便看扶笑已泡好了一壶雨花,手中卷了本医书,靠在那美人榻上,露了半截腕子,绾色曳罗靡子长裙裙摆铺洒在榻尾。
晨光熹微,佳人便嬛,好一幅景象。
待二人都用过了早食,常初取帕擦了手,将鬓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说:「听说,昨夜太子府上又塞了个女人去。」
想起来昨晚收到的信报,扶笑眼里藏有难以言说的情绪:「这次……塞的可不一般。」
常初一愣:「怎么说?」
扶笑袖口掩了一杯未饮尽的雨花,抿下嘴唇,略带紧张神色定定望入常初眼里:「户部千金展如眉,估计是想和故炀奉子成婚……现下局势箭拔弩张,有些事情没得选的。」
想不通的常初也是急了,但声儿压得低,只是皱着眉颇为不解,开口问她:「故炀能妥协?」
「没成罢,二更前故炀就去惊鸿府上了。」
常初算是稳了气息下来,喃喃道:「我听说大皇妃怀孕了,而皇上也不见得时日多少,万一,要是疼这个小孙子……」
「前些日子,宫里让太医院派了人去平阳……」
扶笑顿了顿,停了言语,纤纤细指一下一下敲打在银托盘上,像在思虑着什么:「大皇妃那脉象,估计是木辽蛮夷的药喝得不当……她肚子里怀了个死胎,活不来的。」
常初惊诧,随即道:「你都收了风声,那皇上定是已知晓了,怎么还逼得故炀这般?」
三个女孩儿里,扶笑算是最为端庄的一个,但一聊到他们彼此的事来,也是收不了嘴。
「过几日故炀就十八了,半个侍妾都没有,像什么话?我们七个中,惊鸿排老二,卫府都准备给惊鸿纳妾了。」
她憋了两三年的话是忍不住对着未来的小姑子说了出来,一双大眼忽闪着,嘴角微翘,像是在等常初什么反应一般。
消息接二连三压得常初有些喘不过气,她揉揉额角,叹道:「惊鸿好像就没心上人一样……」
过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带了忧悒来,张口便说:「可是,故炀和淮宵……」
扶笑理了理翻起的绡纱衣袖,绾色衬得她素净大方。
她侧过脸去,似是有些不忍,但还是开了口:「十多年了,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但……」
常初喉头已有些哽咽,乌发云髻上的挂珠钗透过日光,似都泛起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