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而已。”江鹤繁劲瘦的手臂揽过她,轻声安慰,“你们那的墓地是在山上吧?我以前也去过。”
第56章
何风晚雀跃地问:“你只说到过镇上,怎么连墓地也去了?”
“因为听说墓地不大,两座山而已,就冲动想去看看,然后发现的确是徒劳。”江鹤繁紧了紧手里握住的那只手,骨骼细巧,皮肤柔软带一点外面雨天的湿润。
沉重的困意来袭,他慢慢闭上眼睛,任枕边人小鸟一样聒噪,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不会吧?你哪一年去的?快快告诉我!”
肩膀被摇晃着,江鹤繁撑起仅存的意识,说了个年份。
何风晚兴奋地翻身,下巴垫在他胸口,“不就是我离开的那年吗?说不定我们真的见过。”
“嗯?”胸前拂过小股潮热的鼻息,江鹤繁睁不开眼,只虚虚地搂过她,“我记得是下午去的,阴天。”
“我也是下午!”
“但我不记得是哪天了。”
“唉……”兴奋的劲头一遇挫,她有些偃旗息鼓地叹气,“我也不记得是哪天,到现在只记得看到人家哭,身边一圈人哄着,羡慕的不得了的那种心情。”
“为什么羡慕?”
“哭了会让嫂子担心,我已经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不想她觉得我是个包袱。”
雷声渐缓,偶尔一下像从极远处的天际滚过。
江鹤繁低眸,划过的闪电勾出何风晚面部淡彩似的轮廓,像被洗去颜色一般清浅。但那电光随即划过心底,他清醒了一些,犹豫地开口:“……是个短发的小姑娘吗?”
“什么?”
“我也在山道上见过,一个短发小姑娘哭得很厉害。她十三、四岁的样子,家人都在哄劝,我路过的时候想到你,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他说完等了片刻,何风晚没有任何回答。
狂风裹挟雨水吹动帐篷,渗进来的微凉空气漫着湿漉漉的植物气味。
何风晚呆住了,心跳是拍打布面的雨滴,在耳中敲出隆隆的巨响。
江鹤繁听不见动静,纳闷地伸手去摸她的头,嘀咕:“睡了吗……”
“是不是……”何风晚急促出声,又顿住,咽了咽嗓子,“她旁边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女生?”
江鹤繁记得有,但仍换上不确定的口吻:“好像是……不过她低着头,我没有看清长相。后来被人催着走,看两眼就离开了。”
何风晚着急地一骨碌爬坐起来,问:“你那天是不是穿一双深棕色的皮鞋?”
这双鞋出现在离家后,每一个囚困她的梦里。
那个奇怪的男人总是穿着这双鞋,居高临下地默默注视她。
江鹤繁想了想,那时痊愈后听从家人安排,入校学习商科,并逐步接手家中的生意。他第一双johnlobb因此购得,算作人生的转折点,挥别过去运动鞋的青葱岁月。
于是他问:“你怎么知道?”
“因、因为那是我啊!”何风晚错愕得话都说不利索,她头脸发烧,两手却在冰凉地颤,“站站……站她旁边的女生,是我啊!”
蒙尘许久的记忆随之唤醒,那些一度堵在胸腔排遣不去的委屈和伤痛,她全都想起来了。
这世上多得是说不出的苦楚、等不及的告别和再也无法相见的人,何风晚从来自比蝼蚁,没有存过做梦的心。哥哥离世后,她唯一的奢望是有人带她离开,幸好有梁丛月。
如今得知,那人还可能是江鹤繁。
“晚晚?”
江鹤繁伸手去摸她的脸,触到滴下的温热,紧张地也坐起来,环住她抱紧了,“唉,要是我早点找到你,你就不会经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何风晚沉默地摇头,连抽泣也悄然无声,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有张沉郁悲伤的脸,还好他看不见。
她早就过惯了动荡的生活,这一时光风霁月,下一时如何,不到下一时谁又晓得。
怎么能怪罪他。
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遗憾,何风晚想,要是早点见到,就能早点喜欢他了。
江鹤繁体会不到她纷杂的念头,察觉双臂相拥的人正在簌簌发抖,便轻抚她的肩膀,哄小孩一样低声说:“好了,我现在肠子都悔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求你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