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侍奉了数年的老宫人,照样难逃一死,何况是这样的状况。
家眷在闹,欲星移就让人找了那几个师者,有一名还是长老。这闹得像什么样子呢?他摆了摆手,让众人都到廊下无雪的地方说话:孩子打架,打伤了羽国储君面容,家眷们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吗?
欲公子现在也是先生了,让人移来一张椅子坐下,拨弄手里的冬扇子的紫檀骨,轻描淡写地说。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僵持在那。只听见北宫的声音带着怒气,觉得简直荒唐,这样大的事,只是无关痛痒追究四个下人?
那话里的意思,是要小孩的父母也连坐,治教养不当的罪过。
听我的,也就只死四个。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眼中含着定定的笑意:还是听上官夫人的,全部杀光算完?
欲先生人好,待人接物,那叫一个滴水不漏。纵然这么尊贵无极的出身,哪怕是个挑担砍柴的奴仆都是以礼相待,从不摆什么架子。默苍离嘴上不饶人,手段更是强硬,其他人原以为和他站在一起的也是个神鬼易辟的人物,没想到反而宽和得叫人受宠若惊。
又让人把孩子的父母叫来。双亲自然舍不得,跪伏着哀求想保住孩子的命。那哭声撕心裂肺的,铁石心肠的人都听不下去。欲星移看看那父亲,也是年岁不小,也是老来得子。
夫人那边开口要杀,他倒是气定神闲,将扇子搁了,唤那孩子来。
小孩知道自己惹祸了,满脸泪痕,哭哭啼啼的,吓得说不出话来。欲先生拿了手巾与他,问今年几岁了、表字为何、现读什么书……孩子哭得可怜相,他叹了口气,将人拉过来,心里有点过不去。
这孩子今年十来岁,穿戴得体面。长得虽不甚灵巧秀气,但也端正干净。一双手被吓得冰冷发青,握着和冰似的。
北宫催促道,欲星移,现在全看你裁断。太子如何宠信你,你敢偏私?
我裁断?欲星移拍拍孩子的肩,让他到父母那去了:要让我裁断,自帝王家来看,只杀四人远远不足;但孩子又懂什么?要我裁断,童稚无辜,杀两个侍卫陪读就算做教训了。
平日里是以礼待人没错,但是上官夫人也不曾以礼待过他——欲星移就是这般,真的卯上,对方不服软,那就杠到对方颜面全无。
别说上官夫人执意要把人杀到头,就算夫人说太阳打东边出来,欲公子也定要让太阳自西边出来一次。
她不开口,说不定他心疼鸿儿,真的就要这孩子跟着规矩赔命了;她这样三番五次开口逼压,他反倒起了兴致,要把人保下为止。
有人看局面不对,想去请默苍离来。他略笑,说不用,叨扰掌门师兄做什么,这么点猫儿打架的小事,掌门还当我真的闲散惯了,手上没力道。
又让上官鸿信过来。这孩子受了委屈,哭了一会儿也就忍住了。脸上的伤口刚敷上药膏,让人看了看,没伤到肉分,也就是皮毛,样子难看,结了痂,过一个月也就好了。
人族就是娇贵。他拿了干净的绸巾,替小孩把药膏抹了,再凝了水灵元精,缓缓愈合了伤口:这不就好了。
说得云淡风轻,心里也难免肉疼——鳞族化出的水精可让伤体痊愈,都是最最精粹的功体,修之不易,不到保命万不会用。自己也就这么点年岁,为了和个老妇较劲,就浪费在小孩子这点皮肉伤上……
但这人又天生随和平易,肉疼了一眨眼,也就没再想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把小孩抱在膝头,柔声哄着,眼角瞥见夫人的脸色,心里爽快,“你是什么身份,竟会闹到这地步?钜子才刚认你做学生,半夜里闹出这种事,若惊动你师父那阎王,想去跪着背平易经么?”
鸿儿只抓住他一缕头发,握在手心,闷不做声。这倒不像其他孩子,遭了委屈,一有人哄,就哇哇哭着说来龙去脉。七岁看到老,殿下看似张扬跋扈,实则心里挺藏得住话的。
“听我说,笼络人心的功夫,想不想学?笼络了人心,以后去哪都有人替你打掩护,做什么都有人心甘情愿替你罩着。”
这话是偷偷附在耳边说的。殿下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上官鸿信自己走过去,说要赦免这学生和他的陪读。
这是伤损大事,不是说赦免就赦免的。侍卫长刚要过来将人劝走,殿下就自侍卫刀鞘里拔出了近接短刀,自心口刺了进去。
这一下谁都不曾想到。寂静了短短刹那,庭中就如水初沸。他反应极快,重重拍了扶手,喝道,“做什么!”
他话刚说完,殿下就走到第二个侍卫面前刺了一刀。
满庭反而无人敢说话了,都静静地看着他。
欲星移冲过去,劈手摔下刀,把小孩子抱起,带人匆忙离开。他们急匆匆地走了,雪地上还有两具尸首,令人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羽国的人才如梦初醒,乳母先带着两名宫人冒雪追过去。
夫人只面色雪白。幼童杀人,大凶之事,谁也不知欲星移同孩子耳语了什么,竟让人和魔障了一般。再回过神想追究那家人,欲先生身边一个侍候人折返过来,吩咐道,公子说了,请三位一起跟去书楼。
温热的血浇了孩子满身,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抱着鸿儿,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被血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