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那人走近,张总管上前,正要将人拦住,却听那人道:“陛下可在月时园中?”
张总管一顿,方道:“陛下正在月时园中。”
萧何晁于是道:“还请公公通传!”
张总管面带难色,但因为是熟人,还是多说了两句,“陛下正在小憩,没有醒。丞相不若下次再来?”
萧何晁明白他是好意,可还是不由苦笑,下次?哪有什么下次?除了每日早朝或者在御书房,没有人,等得到这个“下次”。
张总管在一边看着,心里明白,可明白又怎样?这种事,不已是惯例了吗?
三年了,先帝已故三年,他便守了三年。
没有人能想到他能这般荒唐。他用他的方式把那人的一切留了下来。从皇位到一切,包括人,事,物。
不施新政,不改国号,甚至不改任一条法律条文,不增改朝中大臣。他强行把一切,留作当初模样,只因为这是那个人留下的。
这一点,在他现住的乾坤宫最有体现。
乾坤宫是先帝生前的寝殿,先帝平日若不去各妃嫔住的地方,便住这处。所以乾坤宫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乾坤宫里的一切都属于先帝一个人。
他现在便住在那处,却不愿改变那里的一分一毫,哪怕是殿中一盆枯了的绿植,也不肯动。
可便是守得再牢,又有什么用?
萧何晁此来,是想给他送帖子的。他如今不求其他,但他希望,他的婚礼,有他在。
萧何晁作着最后的努力,“公公,公公深明大义,便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子寒还是想见陛下一面。”
张总管真是为难,上一次他就是没看住,让人进了不该的地方,五十大板,可要了他半条命!
他是先帝在清云殿指给陛下的随侍,大概因为这个,陛下平日对他可算宽容,他一个大内总管,如今在朝堂百官之中都有几分名气与威风,就算是左右丞相,都没敢给他脸色看。
可……
萧何晁看他犹豫,又催一声:“公公不必担忧,陛下若怪罪,断不会让公公承担!”
张总管一咬牙,认了!
一指两边侍卫,三个往东,三个往西,“去,转一圈再回来!”
再一别眼,看太阳,白云,就是不看那窜进园门的人。
萧何晁进来时,那睡着的人已醒了,坐在地上,一身白色浅粉的衣衫很是显眼。
萧何晁才一走近,他便看了过来。一双眸子寒光冷冽,在看清来人时才渐渐散去,可却依然没什么感情。
萧何晁跃过水圈,走近。
不待行礼,凤清便说话了,“子寒你怎么会来?”
萧何晁细细看着他,不由有种隔世之感,两个人上一次这样亲切相处,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叹口气,便不多拘礼,来到凤清身前坐下,感叹:“想见你一次可是不容易。”
凤清平静看着他,淡淡浅浅笑了下,不语。
萧何晁看着,才觉眼前的人真是变了许多。他表现得并不悲伤,但若细心,便可看见这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仿佛天大的悲伤,仿佛永远散不尽。
他不该是这样的!
萧何晁忍不住道:“你还是忘不了他么?”
凤清依然很平静,不语。
萧何晁等了半晌,终于放弃。伸手自怀中讨出一封精致的红色事物,轻拍了下对面人的额头,递给他,“下个月初三,丞相府大婚,来不来?”
凤清眼神终于动了动,红色的眸子中如有流光闪动,唇角笑意真诚几分,“子寒大婚,肯定要来。”
萧何晁笑笑,“如此,甚好!”
三年时光不算长,至少于凤清来说真的不长。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守着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又或者没有意义,真的就只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背负过往的日子太苦,也太累,可他却始终看不到终点。
以后的日子还长。阿玄,一辈子太久,我只等某天再也记不起你时,便不再记,那时,你不要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