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不起所有往事,不辨世事黑白的时候,她选择遗忘。毕竟活人永远活得比死人痛苦,而她聂小香,是最怕痛的。
孝悌忠义,原本各有体会,形之于外,也并不相同。如果是苏星海,定然会痛心疾首训斥:“血海深仇,岂能轻易勾销?”
但赵笙歌却笑了,冰冷眉眼间一抹惊艳,又似暖融的神色,化开一点僵硬戾气:“有趣。”
疾风扑面,小香暗叫一声糟糕,忽觉周身大xu`e被封住,顿时像一尊泥像一样僵立在当场。今天的赵笙歌话分外多,左臂剑伤不断涌出鲜血,他也不曾去理会,只冷冷淡淡地说道:“白鹤山要拿你要挟聂沉璧,我也要拿你要挟聂沉璧,他要的是绣春刀,我要的是聂沉璧心甘情愿与我一战。”
小香心里直骂他放屁,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用眼神道:阿呸!我偏就不信你不要那把刀!
赵笙歌回她一眼:“赢得了聂沉璧,那刀自然就是我的。”
小香忽地心中剔透明净,赵笙歌先前赠药,不过是希望聂三早早恢复,好与他酣畅淋漓大战一场,输则矣,胜则得到宝刀;如此说来,南陵毒王竟是远比中原武林中人还要光明磊落。
“聂沉璧重伤在身尚未痊愈,为求公平对等,我自伤一臂,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始终不愿与我一战,我便想,他是否是心中尚有挂碍?”赵笙歌又道,小香蓦地松一口气,随即大喜,唯有兴奋地不停转动眼珠子,心里欢呼道:师父啊师父,我就知道你肯定福大命大轻易见不到阎王爷爷!
一眼瞟见赵笙歌半只衣袖猩红刺眼,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蠢驴傻蛋一阵骂,斜着眼睛看他;赵笙歌并不理会,寒星一般的双目落到她身上,仍旧慢慢道:“白鹤山的红绡要拿你换绣春刀,我只想拿你换得聂沉璧与我一战。”
小香先是一惊,兀自庆幸从红绡手下逃生,忽而又大怒,心中骂道:拿小爷换刀,与拿小爷逼师父拼死一战,还不是一样!你这小白脸,恁地装好人!又气又恼之下,憋了半日的眼泪哗地滚落眼眶,如果她能出声,肯定已经是嚎啕大哭直嚎得响遏云霄。
赵笙歌忽然就怔住,南陵毒王独来独往几乎无人敢亲近,也从不知小姑娘家家掉起眼泪来原来就是像聂小香这样狰狞万状,但见她双眼泛红像兔子,鼻尖也是通红得如同腊月里的冻萝卜,滑稽又可怜,不知怎么的就伸手轻轻拭去她面颊上两条小河,动作竟是温柔异常。
“我带你去见聂沉璧。”赵笙歌开口道。
微光里,小香瞧见他乌黑眼瞳中残存的一星迷惘,为何迷惘,她无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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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北山竹林,翻过几十丈高的怪是峭壁,竟然别有洞天。外面山道上寻找聂沉璧下落的人根本就料不到这里还有个藏身之所。
山腹多洞,外面荒cao有半人高,更是不易察觉人迹,赵笙歌轻功极好,扛着小香翻过峭壁飘然落到一处山洞前。洞前踏出一条窄道,两旁茅cao荆棘疯长到四五尺来高,赵笙歌将她丢进cao丛后,小香小小的身子就被荒cao荆棘遮得连根头发也瞧不见。
“聂沉璧,出来与我一战。”
洞里有人扬声淡淡道:“赵兄何必苦苦相逼?”正是聂三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中气尚足,听来已无大碍。小香在cao丛后听见他的声音,心里欢喜异常,心扑通通跳着,从没有过这样期待向往着能见到聂三。
数日前,混混沌沌之中,聂小香与聂三,不过还只是桃花溪边一双师徒,她是他守护在掌心的一朵花苞,待放却懵然;今日,聂小香心中明澈,满心花开嫣然。
热烈目光穿过cao丛,她能见到聂三慢慢走出,青衣上沾了零星暗色斑点,该是血迹。小香恨不得能跳起来大声唤他,但被赵笙歌点了xu`e,全身动不得分毫,唯有眼珠子勉强能转一转,她只能看着。
聂三青衫英俊,赵笙歌白衣舒朗,两人一般的面容冷峭,一般的星目如寒冰,眉宇之间都有着逼人的傲气,聂三五分,赵笙歌七分,因此聂三孤傲冷僻却英华内敛,而赵笙歌是更加的凌厉慑人。
“花家遗孤在你心里可是十分重要?”赵笙歌没头没尾问了一句,犀利的目光没有挪开分毫,直勾勾地盯着聂三,神色之间并无刻意的痕迹。
小香在cao丛里听着,忽然之间心跳如同擂鼓一般,越跳越快越来越急,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跃到嗓子眼里来。
“赵兄原来已经知道了。”聂三没有犹豫,寒冰也似的星眸中淡然如水:“小香是我徒弟,是我此生最重要之人,只要我活着,便不由别人欺凌伤害她。”
赵笙歌冷冷一笑:“你只当她是徒弟,她可未必只当你是师父。”
小香瞪大眼,脸上忽青忽白,霎时又涨得通红,在心底大骂赵笙歌多嘴多舌好是讨厌。
聂三稍显苍白的脸上并无惊异之色,只是微微一笑:“小香淘气,说话时常口不由心,你让她往东,她最爱往西去。”言谈间温和轻柔,眼中也有暖意,就与平时的聂三一般无二,小香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慢慢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心里。
赵笙歌冷冷哼了一声:“你当真只对你的乖徒儿有师徒之情,而非男女……”“我早已有心仪的姑娘。”聂三双目中暖意更甚,打断了赵笙歌的话。cao丛外cao丛中的两人都是一怔,见聂三从衣内取出掌心大一枚锦袋,悠远目光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