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杆早便滚落一边,秦敬下意抬手抵住沈凉生的肩,目光定定望向他--即便口中说得放肆火热,这人面上却仍是冷淡的,眼中神色更是冷淡得近乎傲慢了。非要说的话,那是双理智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眼睛,带着掌控局势的优越感,与志在必得的神情。
“沈凉生,从一开始你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吧?”秦敬不冷不热地开口,话中并听不出什么怒意,“人家少爷想玩点新鲜的都是去戏园子里踅摸,您倒好,偏找个说相声的,还真是别出心裁。”
“……”沈凉生被他点破心思,本应就坡下驴,连哄带骗把人糊弄到手就得了。现下缄口无言,倒非是脸皮不够厚,只是望着秦敬的眼,听出他话中的潜台词,不知怎地就有一丝犹豫。
“你想玩这套,也总得先问问我乐不乐意,”秦敬笑了笑,“要是我不乐意呢?你又想怎么着?”
怎么着?强上了了事?沈凉生不是没想过,事到临头却又改了主意,多少想留个转圜的余地,不愿当真同他撕破脸。
沈凉生心下犹豫,压着秦敬的力道便放轻了几分,秦敬轻易将他推了开来,站直身理好衣物,如常告辞道:“天晚了,我……”
“我送你。”沈凉生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想缓和下室内僵硬的气氛。
“不必麻烦。”秦敬答得礼貌,话意却十分生硬。沈凉生虽说不愿同他撕破脸,可也有点下不来台,跟着他回书房拿了东西,也不再提送他的话茬,只将人送到厅口,敷衍道了句“好走”,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各怀心思地散了。
第五章
“先生?”
“……”
“先生!”
“嗯?”
距离那夜已过了三日,两人未再有什么联系,秦敬该吃吃,该睡睡,该上课上课,一切照旧,却又总是冷不丁便想起那个人来。譬如现下刚敲过放课钟,他一边收拾课本教案一边又走了神,想起不久前,也是这一天,也是这堂课,一篇《前赤壁赋》讲到最后几句,转头便见那人不远不近立在窗外……
“先生,我还是想问问您……”秦敬回过神,抬眼看见班上一个小丫头趴在讲台边,手里捏着张卷子,扭扭捏捏道,“这批语不是您写的吧?”
“什么批语?”那夜秦敬心思浮乱,回家就倒头睡了。转日头一堂便有课,沈凉生替他改的卷子他也没再翻看就发了下去,反正只是小考,也不计入成绩,错了便错了吧。
“就是这句……”小姑娘将卷纸举到秦敬眼前,秦敬看了看便乐了。原来是这小丫头没仔细听课,一张卷子十道题目里有八道不会做,末了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在卷子最后讨好写道:“先生,我错了,下回定好好听讲,好好温书,再不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