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顾茗的脸正对着庙宇破败的小窗,她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抖着嗓音问连雀:“外面的,是你说的那种东西吗?”
连雀悚然回首。
窗外摇摇晃晃地站着几个双眼血红的人,他们扭动着身子试图闯进庙里,却一次次被看不见的屏障阻拦,见连雀和顾茗发现了自己,魍魉鬼再次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而被他们缠上的人类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残破的女娲神像俯视着在自己领域中恐惧而无助的两个人类,褪色的双眼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她离开得太久了,神像没了神x_i,ng,念力支撑起的屏障与来势汹汹的魍魉鬼相比,显得尤为脆弱。
连雀下意识地想打电话求救,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信号,她皱紧眉头,从绑在大腿内侧的皮套里拔出一把匕首,揽着顾茗退到神庙最深处,沉声道:“别怕,魍魉鬼要是敢进来,我就杀了他们。”
顾茗难得地没有再哭,她抄起案桌上的一柄烛台,声音轻柔却坚定:“有你在,我就不怕。”
江暮烟昨日午夜就离开了源城,他整个人近乎麻木,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疾驰,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去月落山的道路”。
那声音乍一听很像齐洸,再一听又像是自己的。
江暮烟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齐洸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后座,脸色苍白却平静,嘴角甚至擎着一丝笑意,他的胸口已经没了起伏,身体变得冰凉,有光点不断地从他身上逸散开去,齐洸的躯体也随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江暮烟不敢想这种情形对于妖怪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齐洸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等到了月落山,回乡的喜悦便会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越是这么想,江暮烟对月落山的执念就越重,心中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就在江暮烟以为自己会彻底疯掉,在幻觉中来一个车毁人亡时,眼前却渐渐出现了山峦的轮廓。
江暮烟就像沙漠中即将干渴而死的落难者追寻绿洲一般,不管那是真实还是海市蜃楼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一头冲向了远处的群山——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好在山是真的,山前有一块巨大的古老的石碑,用苍劲的瘦金体写着——月落山前。
江暮烟下车,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把齐洸从后座抱出来,徒步上山。
没走几步,江暮烟就看见了流水——细细的玉带似的一条支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江暮烟想,这应该就是齐洸了。
江暮烟顺着水源上山,不知疲倦一般从朝阳初升一直走到烈日高悬,再走到夕阳西下,月落山真的太高了,山间云雾不散,又太缥缈了,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到顶峰,又仿佛下一秒就能攀上山顶。
“齐洸,你说过,喝酒的地方,你最爱的便是月落山的山顶。”江暮烟的声音放得很轻柔,“那里一定很美,我带你去那儿,你愿意醒过来看一眼吗?”
齐洸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回应。
江暮烟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怀中的齐洸移到了作为河流的齐洸,越是接近山顶,河水就越是宽阔,水流也变得湍急,终于,江暮烟来到了河流的源头,不知是谁在那里刻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字迹与山下石碑上的如出一辙。
此时齐洸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江暮烟抱着他无措地站在源头旁,口中下意识地念出了石碑上的文字。
——“齐洸,我该怎么办呢?”
齐洸无法回答,却有他人替他回应,山风吹动树木花草,发出了人声,那声音说:“这块石碑是山中仙人所留,触摸石碑,用你的意志呼唤他们,他们说不定能救齐洸大人。”
“是谁在说话?”江暮烟问。
“我们是月落山的草木之灵,是齐洸大人给予我们生命。”那道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愁,“人类,请您照我们说的去做,救救齐洸大人吧。”
“……好。”
江暮烟把齐洸放到地上,单膝跪地抚上石碑。
“意志么……”江暮烟眸色沉沉,“我想让齐洸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第16章 十六
山风静止了一瞬。
江暮烟站起身——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了,草木声、虫鸣声、流水声全部都消失,山峦屏息,青蓝的天空中,连流云也止住了步伐。
“怎么回事?”江暮烟看向自己的手掌,喃喃自问,“……成功了吗?”
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忽然又活动起来,万物之声骤然回归,不知何处起了大风,卷着落叶落花迷人眼睛,也吹散了方才的大片云朵。
清越的破空声在头顶响起,一柄漆黑的飞剑带着万钧之势划破天空,速度之快宛如离弦的箭矢,却又在接近地面的时候骤然减速,平稳地降落在江暮烟面前。
来者落地后不紧不慢地收起了飞剑,漆黑的长剑瞬间变成一把黑色的老式长柄伞,随意地被他握在手中。
按照常理来说,这位应该就是月落山的仙人没错了,但是江暮烟却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来者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长相确实俊美出尘有着天人之姿——但却银发蓝眼,五官深刻带着明显的西方人特质,更别提他还穿着复古的三件套格纹西服,梳着背头,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