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生第二天便听说当天村长过来了,第一句话就问,
“打人了没?”
负责拽着人的小伙子说,
“打他干甚了,一个愣子!”
“我是问,他打人了没?”
“没打,就抢了小二毛个馍馍!”
村长想了一会儿,过去跟那人说,
“会放羊不?”
那人一脸迷茫,村长又问,
“放羊,懂不懂?羊,咩~咩~羊……”人群中有人哧哧的笑,但没好意思笑出来,对方好像明白了,只是摇了摇头;村长不死心,又问,
“你能干甚了?”
那人继续摇摇头,这时小伙子嘟囔说,
“咋还是个哑子了?”
村长这时又发话了,
“看你可怜了,住到这儿也行,饿了出来要饭也行,就是不能偷东西,不能抢东西,知道不?”
那人好像明白一样,又点了点头,村长转头对大伙儿说,
“应该是个愣子,估计要么是家里头不要了,要么是父母没了,也是个可怜娃娃,他想住就让住的哇!”
洪生下午又去锄地时,路过土窑看到门口放着他的空水壶,于是又给他罐了一半,这次留下一张饼。连着一个多星期,洪生每天下午去地里,就把自己带的干粮分他一半,于是每次都能看到门口放一个空水壶。忙过地里这一阵子,又该忙院里的菜园子了:一大早起来整了整菜地,分了块,房前埋了一排南瓜籽,浇了水;两边种了十来棵莲豆(豆角),左边一块地洒了一半的白萝卜籽,一半的大葱;吃完午饭,走着去了趟镇上,来回三十来里,只为了买几株黄瓜、西红柿苗子;那个时候,这东西还是有点贵的,不过种好了也结不少,总比天天吃土豆强;下午回来,赶着日落前栽好了,浇了水,这菜就算种上了。直到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洪生才想起半山上的年青人,于是拎了一壶水,盛了中午剩的半碗面,装了个布袋子就出门了;遇上树下聚着聊天的人们,打了声称呼,有人问,
“洪生啊,你家地还没锄完哪?”
“锄完了!”
“那你这又是包包又是水的,干甚去呀?”
“土窑那儿去看看!”
“哦,那愣子还在了?”
“在呢”
“哎呀,是个可怜娃娃了……”
“你这是给他送饭去呀?”
“噢,晌午做的面多了!”
洪生到了窑洞前,刚放下水,里面嗖的一下窜出个影子,抱着水又嗖的一下跑回去了,紧接着,洪生听到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待洪生将装面的碗放在地上时,那人又出来一次,抱着碗又躲进去了;洪生蹲在洞口,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隐隐的看到对方正在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面,可能塞的太多了,嘴巴都快动不起来了,嚼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咽下去,然后又继续塞,大半碗面,那人就塞了三口;看的洪生直觉得有意思,吃东西那劲头,跟他们家以前的大黄狗小时候一个样。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面,那人才抬起头来,看了洪生一眼,又看了一眼;
“没吃饱吧?”
那人再看他一眼,然后低着头扒碗上的短面粒,
“晚上我烙个饼再给你拿上来!”
那人的眼神忽然变得亮晶晶的,抬起头,之后又低下头将碗放到了自己面前,用手推了推,抬头看洪生一眼,身子往前挪了挪,又把碗往前推了推。
第2章 “赖”着不走了
从这以后,洪生每次做饭都会刻意的多做一点,有时候一天送一顿,有时候一天送两顿,时间长了,仿佛每次吃饭的时候,还多出点牵挂来。
端午节这天,洪生包了十个粽子,小黄米泡一天,再塞上枣儿,粽子熟了,稍微凉一点儿,吃的时候凉生生,甜丝丝,糯糊糊;喜欢吃甜的话,再沾点儿白沙糖,这个端午节过的就舒爽了。洪生留了五个,给年青人带了五个,拿了个碗,带了半包糖;村里的人见他又去半山腰,也见怪不怪了,
“洪生啊,又给愣子送饭去啊?”
“噢~”
“今天吃甚了?”
“包了几个粽子。”
“呀,洪生可是个傻后生,愣子还过端午节了?”
“粽叶买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现在年青人见着洪生,也不会常常躲到窑洞里去吃了,偶尔洪生要说话,他还会坐在一旁边吃边“听”,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在专注的吃。洪生把粽子剥好了,放在洒过白糖的碗里,用筷子夹着滚一圈,四周都沾上了糖,然后把筷子递给眼睛早已经粘在粽子上的家伙,那人大大的咬了一口,
“里面包了大枣,小心核。”
洪生脸上挂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的满足笑容,可能是他15岁时就经历了家人陆续离开的变故?可能是他太早的独立又太早的体验什么叫孤独?可能是陪了他十三年的大黄狗老死了以后,他再也没有过什么伴儿?也可能是这个世上没什么人会牵挂他或是他会牵挂什么人?……年青人的出现,洪生可怜他,同情他,时间久了,就和养了一条小狗仔子一样,看着他吃的很满足,慢慢的对自己放下戒心,感觉他似乎很需要自己,竟然也会别样的开心。
七月末的一天,洪生从地里回来,路过半山腰时,看到几个放了暑假的调皮孩子,围在年青人住的窑洞外嬉闹,
“愣子,出来,给你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