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献浮出水面,露出脑袋大口呼吸。从高处落入水中,身子与水面接触那一刻如同要散架了一般,现下顾献却顾不上疼痛,在身边摸索了一圈,仍未见到莫然身影。糟了,难道是冲到了更远的地方去?顾献暗道不好,急忙朝下游游去。
越往下游水约浅,水面逐渐降至腿部。顾献目光不断搜寻,不一会儿落了在不远处一块立于水中的岩石前。一道横着的身影浸在水中,被石头阻挡了去路,一动不动。借着水流的推力,顾献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去,将人从水里拉出,拖回岸边。
放平莫然身体,顾献轻唤两声,不见回应,便将右手搭在莫然颈脉处,头向下靠,侧耳倾听,当即脸色一白。
无气息,脉动近无。
必须立刻实施心肺复苏。虽然曾经上过急救课程,顾献却并未经历实际c,ao作,只是现下情况危机,刻不容缓,只得一试。伸手解开莫然的衣襟,深呼吸,此刻顾献大脑依旧保持冷静,手却不住微颤。忽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片y-in影落在自己头顶上。
“莫然!?”柳淮桑的声音里带了少有的情绪。
“你们这是怎么了?”林韫之紧跟着问道。
顾献回过头,看到两道的熟悉身影,像是有了依靠,立刻镇定下来。
“他溺水了。你们稍微站远一点,让空气流通。”稳住微微发颤的手,顾献沿两侧肋骨向上找到剑突,再向上两横指处,找到按压实施点。右手叠于左手手背,十指交叉,将掌根部置于点上,垂直手臂向下压去——
一,二,三……顾献心里默数。到了三十,便停下来,左手按住莫然的额头下压,右手托起下巴,正要进行人工呼吸。
“等等!”柳淮桑不知何时站到了面前,眉头紧蹙,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林韫之更是瞪大了眼,张口竟磕巴起来:“你……你这是……”在救人?!
施救被迫中止,顾献快速翻了个白眼,自己居然忘了这里不是那个人人熟知急救知识的世界。
“不然你们以为我是在占便宜吗?”不欲多作解释,浪费时间,顾献说罢又将嘴贴了下去。
“萧成誉!”
“胡闹!”
还未沾到,又被打断。这次是两人同时出声抗议。
就算是淡定如顾献,也有些窜了火:“好好好!我不来,你俩来!按我说的做!”
“……”
“快呀!再犹豫就出人命了!”
大约是见顾献真的心急如焚,柳淮桑大跨一步单跪在地,照着顾献的指示捏起莫然下巴,往嘴里吹气,动作轻柔,就好像怕碰坏一般。
无事可做的林韫之只得呆站在旁边,进退不是。
就这样来回几次,当顾献手开始发酸,有些支撑不住时,耳边传来咳嗽声。
莫然睁开眼,眸子里满是水汽。柳淮桑将人扶起,轻轻拍他的背,让人将进水咳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小心掉水里了?”
“我……我在河边洗果子,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去,就好像,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莫然撇着嘴,满脸委屈。
闻言,柳淮桑和林韫之的脸y-in沉下去。
顾献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和身边人三番五次遭遇“意外”,让他不得不往坏处想,肚子里的话随即吐露出来:“深居庙堂总有人盯着,实在是累,还不如柳将军征战沙场这般洒脱自在。”
柳淮桑未有回应,反倒是林韫之冷冷说道:“马都骑不好,如何打仗?何以建功?真当战场如儿戏?”
莫名其妙被针对,好不容易救回了人,又莫名其妙被教训一通,顾献不好受,可此刻早已累得没心思搭理。正打算进一步查看莫然的情况,却被人一把扯着转过身。火气登时又上了来,刚想发作,温暖的外袍被裹上身,祛除了因全身s-hi透而带来的寒气。
“人家有柳将军看着,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林韫之比顾献高出小半个头,垂着眼,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手上却帮眼前人紧了紧袍子。
刚燃起的火苗一下子被浇了个灭。顾献想扯出个自然点的笑容——
“阿嚏!”
“……”
“额……世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帮您擦擦?”说罢,顾献拿起刚披上去的外袍袖子往林韫之脸上擦去。
“…………”
方昊在丞相府前焦急踱步,时不时往大门里探去。
距离门房前去通报已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有人来回禀。
随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推移,方昊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他无法忍受,迈步就要冲进府内,却被门口的守卫伸手拦截在门坎外。
“方大人,稍安勿躁。”
守卫居高临下,语气冰冷,方昊只得讪讪闭嘴,越过守卫伸长脖子张望,终于见前去通报的门房步子慢悠地朝大门走来。不待方昊发问,门房开口就道:“老爷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会客,大人这便请回吧。”
方昊面色登时暗了下来,即使之前已隐约有了答案,但亲耳听到时心里还是一沉。他一连几日前来请见,可来了多少日便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始终迈不进丞相府大门。自己究竟何错之有,凭什么受到这般冷落,难不成在丞相眼里自己成了一枚不堪所用的弃子?
思及此,方昊心里再不甘,面对相府中人也只能低声下气:“在下实在是有重要之事,劳烦再帮忙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