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一落,也没问另一人是谁,而是转身便出去了。晏迟将人送去上早朝,回头才问道:“另一方是谁?”
百岁给他挽发更衣,道:“就是永泰宫兰君千岁自个儿的贴身侍奴,叫白皑。后来因江公子一事,不知为何就受了贬黜,罚去外面伺候了。您今日是头回受侍君们的参见请安,我看着……来者不善。”
晏迟还倦着,闭上眼由他摆弄:“既然陛下那样评价,想必这位侍卫大人也是不堪用的了。若是受人勾.引挑拨,也属正常。”
“可是要害您?”百岁问。
“……不大像。”晏迟应了一句,随后又道,“应如许该生气了。”
他睁开眼,注视着镜中的影子,慢慢地撩袍起身,添上一件披风,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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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是晏迟第一次受诸位侍君请安的日子,外面正落了一些雪。去年此时,他仍是寂雨小筑中清寥孤单的世间浮萍,至今日,竟已成为宫中人人皆敬的元君千岁。
而在这短暂的岁月更迭之中,相识之人一个一个地相继离世,彼此之间,不过只是人生之中擦肩而去的过客罢了。
外头的小侍奴们在扫雪,见到元君千岁的轿辇,便退开一些行礼。枯枝败叶已尽数腐掉了,又是一年冬日。
晏迟身上披了一件偏红色的披风,镶边儿的厚绒压在边角上。他很少穿这么重的颜色,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总应当妥善对待才好。
永泰宫的清宁殿正殿内,已有几个新晋的少年郎在里头侯着。那日放风筝时过来与他说话的荆如愿就坐在一旁,身上是一件泛粉的大袖衫,似是才褪下厚袍披风,朝着晏迟很腼腆地笑了笑。
晏迟入了座,接过清宁殿中人奉上来的热茶,并没先喝,而是放在掌心温着,再等了一会儿。
东吾起得晚了些,只比苏枕流早到那么半盏茶的时间,苏枕流更是又迟了,困得趴在桌子上,一点儿形象都没顾忌。
不过他向来如此,旁人也该习惯了。直到应如许打开内屏风,坐到晏迟身旁,却要更中央一些的位置上,众人才起身行礼,请兰君千岁、元君千岁安。
晏迟喝了口茶,将脑海中的内账过了一遍,等着应如许先开口。
应如许面色果然不佳,强忍着气在旁才谈了几句,底下忽地有人道。
“今晨起来,听见宫里吵嚷,千岁可知是什么缘故?”
是荆如愿那个小狐狸,带着疑惑看他,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应如许一时未答,旁侧的苏枕流撑起下颔,有些烦恼地c-h-a话道:“要不是千岁的fēng_liú姐姐,我也不至于被吵得睡不着。应哥哥,你这儿啊,亲上加亲。”
宫侍与侍卫通·j,i,an,身份平常也就罢了,不过打死了事。若是皇亲国戚,将人抬回家去,给个名分,也算将这小侍奴救了,如若不然,肃净宫闱,总是免不了见血的。
晏迟目光平静地听着下面的低笑和议论声。他抬起盏盖,听到东吾说道:“两位哥哥都在,不如今日便处置了,也好叫后·闱安宁。”
应如许正要被他那个不成器的三姐姐气死,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出来,让这帮落井下石的混账一下子说得冒出火来,道:“我正要处置,诸位既然这么说,那便做个见证。”
他向一旁的近侍吩咐了一句,不多时,便向清宁殿中扯进来一个人,埋头不语,也不哭闹。
是曾经跟在应如许身边的白皑。
晏迟的视线扫过去一遍,见到这人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旧伤,远非一日所能形成。他慢慢地咳嗽,从唇边沾出血来。
而一旁的应如许却觉脏污,偏过头皱了皱眉,随后便直接问道:“你是如何勾·引一等侍卫、世家贵女的,从头到尾,自己原原本本地道出来,或能饶你一命。”
主仆之间,竟然能有这般的无情。晏迟从旁静观,想到这个名叫白皑的侍奴,在那年他初孕受罚时,还跟随在应如许身畔,怎么在江情亡故后,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不止他一人认识,一旁的苏枕流也要笑出声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望过去,换了个姿势,稍整衣衫,仿佛始才认真起来。
白皑跪在殿中,脸上手上,全是私刑的鞭痕。想必应如许拿人拿得比谁都快。
他沉默了片刻,忽地道:“千岁,我们主仆一场,白皑仁至义尽了。”
说罢便低头叩首,再不言语。
应如许一生只办过两件恶事,一件是自烧清宁殿栽赃嫁祸,一件是对江情下毒夺宠,可这两件事都已成定论,一个赐死了把持宫廷整整七年的周剑星,一个送走了权势滔天盛宠一时的江情。
正是因为不可能再犯案,他才敢将白皑带上来,可如今,对方这句话比一切设想都要疑窦丛生、迷雾重重。
“这是什么话。”苏枕流道,“难道我应哥哥脑子坏了,让你去贴自己的姐姐?”
除了已故的江情之外,新入宫的几位还剩下先前与晏迟打过招呼的荆如愿、居住于太宁宫的谢瑾谢中郎、以及承乾宫鹤云轩、曾来拜会过晏迟的傅冬年。
傅冬年看着眉目清朗、温润可亲,而谢瑾浑身挟着芝兰之气,比起出阁的儿郎,更像是饱读诗书的学士。
两人并不大言谈,只有荆如愿自己话多,但前面的千岁主子说话,他又不敢闹腾,只小小声地嘀咕。
随后,门外忽地有人禀报道:“禀告诸位千岁、郎主,在他的房中,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