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王太子则代表父王接受了天子转达的歉意,并表示富平侯劳心王事,急于入上林苑,为王前驱,未曾留意江都车驾,也在情理之中。无心之失,哪里不能原谅呢?由天子痛斥一番,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两人在太后面前上演了一出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戏码。最终使得太后收回成命,改为将富平侯禁足百日,削减食邑五百户,以示惩诫。
“真是好手段!”程宗扬赞叹道:“江都王太子出面和解,太后要是再不退让,富平侯一死,天子的怨恨都由她一个人背着。此举不但化解了僵局,还让刘建那小子向天子和富平侯各卖了一个好。富平侯保住性命,天子如愿以偿,江都王有了面子,刘建卖了交情,连太后也不失体面。一场祸事,竟然让她办得八面生光,人人都得了好处。这剑玉姬……妈的!我得赶紧弄死她!”
“只怕是太后输了呢。”
程宗扬抬头一看,竟然是秦夫人王蕙,赶紧起身去接她手里的茶盘,“怎么敢劳烦嫂夫人?我来!我来!”
老婆捧着茶出来,秦桧私下里不知怎么殷勤,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倒是坐得稳如泰山,只拧眉道:“太后输了?”
程宗扬插口道:“你还用想?嫂夫人说得肯定没错!”
王蕙莞尔一笑,“我进来时听见后面几句,若没有削减富平侯食邑五百户,此局太后虽未竟全功,但也略有小得。加上此句,太后只怕要吃些小亏。”
秦桧也已经想通了,抚掌道:“不错!连江都王都不再追究,太后却还削夺了富平侯的食封,减下的食封又到不了她手里,反而引来富平侯的怨恨。损人而不利己,实非上策。”
程宗扬道:“富平侯怨不怨恨,我估计吕雉也未必放在眼里。倒是借此敲打一下天子的亲信,让他们把尾巴都夹起来。”
秦桧道:“主公说得有理。”
程宗扬促狭地问道:“是我说的有道理,还是嫂夫人说的有道理?”
秦桧从容道:“主公说的是正理。吾妻说的是妙理。两者曲尽人心,入于精微,何分高下?”
程宗扬挑起拇指,“奸臣兄,还是你最有道理。”
王蕙也知道自家夫君与某本杂书上的奸臣同名,没少被程宗扬拿来开玩笑,闻言只是一笑,便欲退下。
程宗扬道:“嫂夫人留步,眼下的局势太乱,下一步该怎么走,一起参详参详吧。”
王蕙微微一怔,看了自家相公一眼,便没有推辞。
程宗扬道:“赵王‘自尽’,刘丹定了大辟,为首的主犯都已伏诛,说来已经可以结案了,但看宫里的态度,我觉得现在才是刚开始。”
秦桧道:“主公有何忧虑?”
“我担心的是,这把火万一失控了怎么办?”
历史上的巫蛊之祸,江充等人借巫蛊发难,激得太子起兵,双方兵戎相见,最终波及到几乎全部的贵族、重臣,牵连被杀的近四十万人。双方杀来杀去,杀到最后,敌对双方几乎统统被杀光,甚至连在旁边看热闹的,也因为存心观望而被诛杀。虽然说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可六朝若是重演这一幕,程宗扬真担心自己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
秦桧道:“那主公的意思呢?”
“我在想,能不能在这件事上装个刹车,一旦事态失控,咱们一脚刹车,至少能争取到逃命的机会。”
秦桧虽然不知道主公的担心因何而来,但主公所提到的风险不能不考虑。沉吟片刻,秦桧道:“主公可打算投入某一方阵营?”
程宗扬道:“说实话,我真不看好刘骜,但现在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王蕙开口道:“最好的局面呢?”
“最好的局面……”程宗扬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还没有考虑过。对自己最好的局面是什么呢?
“吕氏势败,天子驾崩,赵氏为太后,立稚儿为帝,亲加抚养。如何?”
程宗扬笑道:“让嫂夫人这么一说,我感觉就像拨云见日,眼前一片光明。这样的局面,绝对超过我最好的设想了。”
秦桧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步一步来,首先是翦除吕氏的势力。”
“对!不管怎么说,吕氏坐大,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欲为大事,无非二策,”秦桧道:“一是缓图,徐徐侵蚀,虚其根基;二者力取,积蓄实力,一击致命。”
程宗扬道:“缓图怎么做?”
“选材。”秦桧道:“如今吕氏族人占据要津,朝野重臣都是太后选拔。天子不欲掀起波澜,唯有另择良材,徐徐更替。”
程宗扬想到徐璜的西邸,天子开设西邸,除了敛财之外,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想选拔一些自己人出来呢?
“开西邸卖官……虽然他运气好,碰见了我,但总觉得不靠谱。”
“主公有所不知。天子择材之所非在西邸,而在书院。”秦桧道:“天子秉政之初,便在云台书院置博士,选拔博士弟子二十余人,备为郎官。”
“等等!选博士弟子为什么不在太学?”
“诸吕子弟多在太学。譬如吕巨君,便是太学博士弟子。”
程宗扬良久才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