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舟飞棹,吟啸声起。
行船溯流此处。
春日的长天澹澹地漫着,秦蓁安静地靠着自己夫君的肩,宋玦以为她睡着了,正要停下摇着船桨的手,她却将他的手摁住,闭着眼惬意地说:“不要停。”
宋玦意味深长,失笑道:“夫人昨晚也是这么对为夫说的呢。”
秦蓁的手僵住了,慢慢的,她的脸浮出一层恼怒的薄粉,眼眸却未睁开,她仰面嗔怒道:“没有正形!”
天将破晓,晨曦悠悠的淡薄似霜,宋玦低头吻住夫人的眉骨,怜惜地抱着她的纤腰,微微地喘息:“婉兮,我们回去。”
回去做什么?
秦蓁哂然地勾了勾唇,“呵,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也不知道是谁将我带到这地方来的,还说要找洛朝歌的,却整日待在客栈赋闲游手。”
宋玦呼吸滚烫,落入江水里,逝水冰凉,水气袅袅如烟熏,他无奈地投降,“是我错了,夫人教训得是,我们这就北上。”
彼时东边也来了一条船,云拂晓按着剑柄,眼眸望着一川江水有点空寥。
四个月前,北夜之主洛临病逝,虚年十三岁太子洛君承御极为帝。
没过多久,洛朝歌便带着新婚王妃离开了北夜。人皆惊疑,没料到洛君承竟是说放便放,毫不拖泥带水。
就连温如初亦觉得,这个新皇的手腕魄力均非常人可比,是他日后的又一不逊于洛朝歌的敌手。
临行前,枯木吐出一点新绿,洛朝歌站在春风里,满面雍容,“柚子,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成全。”
洛君承负着双手,眉目间已有了帝王的沉毅,稳如山岳,“三哥,你可知道父皇临去前与我说了什么?”
他自然摇头。他本以为,洛临一字都不会提到他。
“父皇说,要我无论如何,也留你性命,即便你我同室操戈,你罪大恶极。”洛君承平铺直叙的口吻还是让他微微张了下颌,“三哥,父皇他不知道,所以同我说了这些话。但是对你,我自幼无母,你的陪伴启蒙之恩,洛君承永感于心。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向你动手?”
“三哥要的自由,朕作为天子承诺与你,君无戏言。”
洛朝歌没想到洛临弥留之际,对洛君承的嘱托会是这么一句。而洛君承给他的承诺,却尤为沉重。他十三岁时,也不敢如此以一言九鼎的果决说话。
他最终嘱托了一句,留心老五,便飘然远去,不再回顾。
云拂晓怅然地出了会神,身后厚实的胸膛密无缝隙地贴了上来,她敛着粉唇道:“找打?”
“你这个野蛮的女人!”林复吐槽。
哪知云拂晓却并没有动手,让身后的人抱着,凶恶地吓唬他:“再不去我家提亲,我就不要你了!”
“哎?”林复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废话,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云拂晓的脸上奇异地沁出一丝红霞,“要是我肚子大起来,那多丢人!”
“呵,”林复愉悦地笑起来,“原来你也知道丢人,那你霸王硬上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今天!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种不矜持的女人!”
云拂晓羞恼交加,手肘干脆利落地捣在他的胸口,林复吃痛撒手,云拂晓咬着唇瓣道:“林复!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带着你的种跳到江里去!”
林复被她一声吼得傻了。
他的唇抖了抖,“真……有了?”
“不要就算了!我打了找别人生!”
云拂晓自然说的是气话,一波江浪打来,窄窄的轻舟摇晃了一下,她脚下没站稳,林复见她歪斜了身,吓得心惊肉跳,赶紧把人往怀里拉,暴吼道:“你开什么玩笑!怀孕了还出来折腾!我马上去提亲!”
他一连吼了三句,但云拂晓觉得这样的林复憨傻可爱,她甜蜜地在他脸上啄了下,“我自幼练的内家功夫,这点奔波不算什么啦,瞧你急的。不是要去找洛朝歌吗,我们早点走,你看前面宋玦他们都快到啦。”
他是真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苦笑着摇着头,却还是依言划起了小船。
杏花微雨,远望之好似一树树招摇成簇的烟霞。粉白点映,明灭交叠。
墨廿雪坐在小院里抚琴,头顶正是嫣然含俏的花束,翩跹多情地映着她柳细的身影,指下琴音缕缕,连绵而绯丽,仿佛奏得一曲繁陌,花开似锦。
洛朝歌自厢房走了出来,身上带着江南的迷蒙味,白衣殊华,手捧着一卷《太史长集》,唇畔似笑非笑,“这首曲子该叫什么?”
她浅浅地笑了,“朝歌,你的字,是叫弦寂么?”
她自然最清楚不过了,分明明知故问,他挑了挑眉。
“那这曲就叫——《弦上雪》。”
墨廿雪俏皮地眨着眼,因为已为人妇,又多了温婉贤淑的气质。她的玉指下,七弦银丝落满了杏树坠下的粉红色的雪,满树粉红烟光里,她凝眸浅笑望着他。
他的书卷“啪”一声落在石阶上,黑色的眸荡起一丝波浪。
墨廿雪被人横着抱了起来,“去哪儿?”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