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一声脆响,两个人都一碗下肚。
秦婉兮清丽如皎月的脸浮上一丝浅浅的红晕,犹似花苞堆雪,她扶着桌,苦涩地流下了眼泪,“公主你知道么,我以前傻得总以为,只要我用心去做,就算最后他的心不在我身上,至少,可以正眼看我一眼,可是,一次都没有……我知道我不够好,但为什么,他不该娶我,他要是再狠一点,我早就自缢身亡,何必到今日,两个人都痛苦。”
“嗯,”墨廿雪也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关系该当如何处理,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她建议,“要是实在不行,就和离吧。”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湘帘外有人笑语盈盈,暗香幽浮,继而一个藕色纱衫的少女进来,“两个姑娘,时辰不早了。”
当是时,两个人喝得都有点高,脸色绯红,甚至有点迷糊。墨廿雪想想也觉得自己丢脸,秦婉兮第一次喝酒,她竟然,仿佛,好像,喝不过她。
墨廿雪气馁了,但再一想,今日秦婉兮与她敞开心扉借着酒说了不少真话,还是小有收获的。解语楼的人来撵人了,秦婉兮觉得自己喝得已经够多了,从腰包里解了绣囊,要付账。
墨廿雪按下她掏钱的手,“哪能让你出钱,我早就付过了,我们回吧。”
就是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无虞地回宫。
秦婉兮头晕,没多作纠缠,收回钱袋,两个人搭着肩脚下踉跄地往外走。
穿过几道珠帘,这游廊的右手边是一排房间,房门紧闭,里边男女欢声笑语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墨廿雪突然脚下生风,勾着秦婉兮的肩膀要往楼下冲。
岂料拐角的最后一个房间,房门突然大开,她们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宋玦理着衣冠、正着襟袖出来,撞了个正着。秦婉兮突然呆住了。
对方也看到她们了,宋玦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难道不该是我问你的吗?”秦婉兮酒意未褪,颊如染火桃花,香汗淋漓,但眼神伤痛交加,藏风滞雨。
宋玦“呵”了一声,“寻花问柳,不是很正常么?你自己不是也来找乐子?只是我倒不知道,解语楼原来还有男妓。”
“你……”秦婉兮气哭了,她挣脱墨廿雪的钳制飞奔下楼。
墨廿雪看着她跑下去,差的一个趔趄摔在楼梯上,尚未来得及惊呼,房门第二次推开,这次走出来的,是一个红衣女子,眉目魅惑间带点清冷味道,腰间系着一根水光粼粼的银带,像极了烛红泪的那根九尺鞭。她心思一凛,突然明白了一切。
“宋玦,你真是个混账!”
墨廿雪说完,转身去追秦婉兮了。
红衣女子轻声一笑,“我好像,引出了什么矛盾。”
宋玦脸色暗沉,“最好是这样。”
红衣女子看了眼他阴云密布的脸色,嗤笑:“口是心非。”
……
墨廿雪没追到秦婉兮,舟车流水的繁华幽都,人影弥乱,街道南北纵横,宛如阡陌交互,她根本不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心思一动,先找到了宋府。
宋家的家仆告诉她,方才秦婉兮已经进屋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因为脑中昏眩,容不得她再多想一些事情,便趁着天色尚早打道回宫了。
这夜的月光比冰还要冷,风声凄峭,秦婉兮一宿无眠。
翌日,她带来的一个丫鬟莲心为她整理床铺时,发现整个枕头都是湿的。探手一摸,床褥一片冰凉……
第三十三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
莲心吓得呆了会,一转头,秦婉兮就安静地坐在妆镜前,两只手无精打采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镜面上映出苍白如霜的脸,她一个人坐着,好似一缕缥缈的烟,有形无质。
“夫……夫人。”
秦婉兮的手一顿,继而放下手中的牛角梳,手中流云沾墨的秀发齐齐放下,她不动声地凝视着这头青丝,莲心没来得及阻止,却听“咔嚓”一声,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子,竟将滑润乌黑的发齐肩剪落。
“以后,我不是夫人。”
宋家此刻是进膳时分,官家命下人布好了菜,宋远道携着妻子,与宋玦沉默地坐着,一方檀木圆桌,满筵酒食飞香。
宋夫人拍下玉箸,有点不耐烦,“这个秦婉兮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让长辈和丈夫等她用膳的道理。”
宋玦闷不吭声,心里隐有一丝慌乱,总觉得,像是会有大事发生。
不一会,秦婉兮在莲心的搀扶下姗姗来迟,她剪了长发,留下披肩的长度,没有挽髻,只在鬓边插了一朵素淡的黄花。她的脸色很苍白,然而黑眸之中,有种令人动魄惊心的决绝。
像,破蛹成蝶。
“你,你这……”宋夫人一阵气,“秦婉兮,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