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阙看着墨廿雪执拗倔强的背影,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追逐十年换来的是背道而驰,那么……
沈二公子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接龙就传到了自己面前,他懒得听也懒得看,随口敷衍:“探手抱腰看!”
再来一拨,“探手抱腰看!”
方儒惊:色心不死?
猛然又一拨,“探手抱腰看!”
方儒怒:色胆包天!
你你你!小兔崽子,到现在还盯着公主看!
方儒气得挥袖打断了这场游戏,气得两根指着沈阙的手都快抖掉了,“你!回去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两遍!明天交给本夫子!”
沈阙大惊,眼神无辜地望向先生,“啊?”
好端端的抄什么佛经?这太学里学的难道不是四书五经六艺吗?
今天的课最后是在一片低气压里结束的。
黄昏后的皇城仿佛一曲二胡拉奏的夕阳尾声,古城墙巍峨耸峙,吐出一口郁浊的气息。太学学府由官府把持,但所在却是临近城门的一所别院,僻静安宁,路上沿途可见斑驳的金色阳光,和徐徐晕染在城垛上的绯艳的流霞。
沈阙下学后,收拾了下自己书袋,沉默地跟着墨廿雪往宫墙那边走。
如果不是因为墨廿雪的前面十步远是踽踽独行的温如初,他现在一定立刻凑上去和尊贵的公主殿下套近乎。可惜,路有尽头,沈府和皇宫终归不是一个方向。
沈阙哀叹一声,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身踅入另一条街。
这条麒麟街的街边竖着一丢的高墙大院,是官宦子弟、高门大阀的安家乐业之绝佳处所。
沈二公子走几步,察觉到身后还有两道尾巴,他皱了皱眉,一扭头,正是鬼祟的林复和宋玦。
心下一惊,沈阙加快脚步就要逃,不料这个林复果然是练过功夫的,没几步就窜过来一把扳住了沈阙的肩,沈二公子无奈,明白早死晚死都要死,遂扯着嗓子道:“大兄弟,我还有两遍心经要抄呢。”
宋玦这时候也摇着扇子踱了过来,意态悠闲,“这个大哥不必担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字数不多,要不了几炷香的时间。我们就是想来问问,大哥以前明明和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为什么游学了几年,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阙仔细在心里琢磨着所谓“穿一条裤子”,晓得这是说两个光屁股小孩关系要好的意思,心道:居然还有这茬?那沈阁为什么没告诉我?
遂仔细思考了番应答之语,最后看着这俩认真的神情,豪气干云一挥手:“原来你俩,兄弟啊!这么多年没见了,走走走,大哥带你们喝酒去!”
“太好了,我就说,大哥不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就是!大哥当年对我们多好?犯了错所有的锅都找我们背,从来不找别人!”
“唉,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沈阙一手勾着一个脖子,“腿软……腿软,嘿嘿……”
听你俩说话,我到底是你们大哥,还是你们的仇人啊?找你们喝酒,不会喝死我吧?
沈二公子抖三抖,这会儿已经开始想法子预备备脚底抹油了。
第三章 公子如歌隔云端
却说墨廿雪今日,又是爬树,又是劳心劳神地想那些诗句,累得慌了,回皇宫还要步行回去,等温如初转得没有了影子,方才让身后的小太监准备了软轿抬回皇宫。
进了自己的雪海阁,沧蓝和浅黛两个小丫头早就拥上来了,替她解下书袋,泡上雨前龙井,点一笼熏香,墨廿雪歇息了一阵,又让人抬上了热水,让她沐浴。
墨廿雪从小过的就是这种不服来打我的养尊处优的生活,即便现在人在太学学习,在学堂里各位先生遵循圣旨对学生一视同仁,但暗地里总对这个娇蛮跋扈的公主很是敬畏。尤其这公主是南幽唯一的一个,皇上对她的溺爱,那是不用摸脑门儿也想得到的。
墨廿雪不但在学堂里受到无与伦比的礼遇,迟到了也不罚站以外,她私底下的吃穿用度,也可谓是极尽奢华享受的。
沐浴净身过后,墨廿雪掀开紫烟色的一排纱帘,穿着一袭姣花临水初荷清圆的翡翠高腰襦裙,手挽着丈许长的淡蓝色烟罗轻绡,方露了个面,却见沧蓝正捧着一柄展开的折扇凝神细看,浅黛坐在一旁打着扇子也泛着瞌睡。
墨廿雪咳嗽了一声,两个丫头齐齐大惊,也没想到公主今天竟然洗得这么快,迅速直起身把自己没规矩的举动收拾好,墨廿雪慢慢悠悠地走出来,见沧蓝把扇子收在手后,便沉声佯作威严道:“沧蓝,你手里拿着什么?”
见沧蓝面色尴尬又脸泛红晕,她蹙着眉尖,继续问:“到底是什么?要是……”
她顿了一下,这一顿拿捏得十分巧妙,显得十分韵味深长,沧蓝有些惶恐,这个公主素爱嬉笑玩闹,但也绝不是什么好欺哄的主儿,如果触了她的逆鳞,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她扯着自己的裙子仓忙下跪,顺带把懵懂的浅黛也扯了下来。
然后她双手颤颤地把手里的折扇交了出来:“对不起公主,沧蓝明知公主素来不喜北夜的这些东西,还私自……”
墨廿雪接过扇子,看了眼扇面,绘的是一幅湘妃竹,竹骨遒劲,张扬有力,竹叶在深秋的风中戟张飞舞,左边有八字题画:“斑竹森森,泣泪墨痕。”下方是小小的一个红色方形印鉴。
只看了几眼,墨廿雪便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