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喧嚣而悲伤的年节,王氏晨起时,发现府中一片宁静,全无过年前的喜庆,而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还有孩童的嬉闹。
杜且来请安,一同前来的还有厉出衡。
这是母子俩回京后的第一次见面,王氏正眼都没看他一眼,他也是一脸淡漠在坐下,几句再客套不过的问候,全无母子间的热络。
“听说何氏走了?”王氏问杜且。
杜且道:“昨夜走的,是九叔把她送走的。”
王氏长叹。“真是难为九郎了。毕竟是结发之妻,即便是当日错娶,也在一起育有二女,又把孩子拉扯长大,不该如何决绝。”
杜且道:“听府里的下人说,九叔和何氏一直都是分房而居,两个孩子是何氏她……在九叔的饭食下了药……而她为了代嫡姐出嫁,伤了嫡姐的一条腿,因为腿瘸了,嫁不到好人家,只好远嫁异乡,成了何太傅的一块心药,何氏被休,何太傅拒绝让她进门。”
“万事皆有因果。”王氏苦笑,“为了厉家,难为九郎了。衡儿,你九叔年轻的时候,也是大梁难得的青年才俊。因为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你心中自当清楚。为娘的以前一直不想让你回京,就是不愿意让你和他一样,但你又和他不同,你背负着厉氏五代人的期待。你按自己的意思娶了阿且,娘可以不再计较。但你也要明白,厉家不能再出另一个何氏。”
杜且汗出如浆,她一直以为王氏对自己还算是满意的,可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她听的。世家有世家的骄傲,若不是当初性命危急,王氏是万万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可这桩婚事最后还是由厉出衡主导,王氏与生俱来的高贵不允许她做一个恶婆母,但她可以把这份气撒在儿子身上。
厉出衡淡淡地道:“这桩婚事是孩儿自己选的。”
王氏得到答案,也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这件事情必然会传遍京城,在外行事走动,都不必对何氏过份地提及,英姐儿和薰姐儿还要说亲嫁人。记住,她们是厉家的子孙,衡儿你身为堂兄,有义务和责任为她们谋一个稳当的夫婿。”
厉出衡却道:“这件事还是交给阿且吧,往后若是有人相看。孩儿会先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再让阿且掌掌眼。”
“阿且?绝对不能看走眼,而让厉氏的子孙受苦。”
杜且还没开口,厉出衡已经很不要脸地回道:“以她看上孩儿的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王氏半晌才反应过来,端肃的脸上难得漾开一抹笑意。
从王氏那里出来,厉出衡去了厉以坤的书房,而杜且则带着白芍上街,购置年节的东西。
街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杜且刚买好东西就看到虞氏带着晓风,晓风手中拧着一堆的东西。
“嫂嫂都买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东西?”杜且迎上去。
虞氏把她拉到一家客人稀少的茶馆。小声对她说:“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复朝,阿战外驻的旨意就会下来,年前我正好把东西都购置妥当,以免旨意一下,立刻动身。我会因为没有收拾妥当而被强行留在京城。”
“是不是父亲?”
虞氏说:“公公最近一直和他的几位部下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你和厉郎要当心。”
“他还能做什么?厉郎如今是工部侍郎,他若是对他不利,就是谋害朝臣,不再是像当日那般主动投案就能解决的的。”
“话虽如此。可上过战场的武将都是亡命之徒。他们经历过生死,已经没有那份畏惧之心。而公公想要搏前程似锦,就必须依附于太子。其实也不一定太子,但他认死理,觉得东宫一定是未来的天子。可事实上,谁都能是天子。不是吗?”虞氏早就看得通透,她自幼出入宫门,对宫中的争斗可谓是了若指掌,圣人不就是弑叔夺位,才有今日的天下至尊之位。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结果,可什么时候又是最后一刻?“京城有很多的传闻,都是关于河东厉氏的。有传闻说,武帝曾与厉氏有过约定,安排他们离开京城,卸去一身荣光,蛰伏五世再出,择主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