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稳婆硬着头皮走出产房,双手举起孩子,强笑道,“启禀皇上,娘娘生了个小公主,如今母子均安。”
圣元帝看也不看孩子,绕开稳婆朝产房里走,看见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脑袋便是一晕,颤手探了探夫人鼻息,这才腿脚发软地坐在床沿,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气。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夫人痛,他只会比她更痛;夫人怕,他只会比她更怕。他想起了惨死的母亲,又听见夫人接连不断的痛呼,有那么几次差点一脚踹开房门,勒令夫人别生了。
他紧紧抱着她,恐惧感这才一点一滴消散。
皇上看也不看小公主,令跪在地上的稳婆十分慌乱。诸位嫔妃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都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窃窃私语道,“可怜见的,刚生下来就被皇上厌弃了。”
仲氏和左老夫人站在人后,心里火烧火燎一般难受,却碍于君臣礼节,不敢埋怨半句,更不敢擅自上前探望。
太后伸出手,欲抱小公主,却被金子眼明手快地接过去。太后并不与一个下人计较,只淡淡一笑,仿佛已预见皇后失宠的下场。当了皇帝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儿子?哪里像她的三个儿媳妇,胎胎都是男孙。
沈婕妤咳了咳,正想递上礼物,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却见皇上旋风一般冲出来,吩咐道,“金子、明兰,赶紧熬鸡汤去,夫人醒来便要喝!岳母,老夫人,劳烦您二位暂时留在宫里照顾夫人,叫她安心一点。”
话落颤手去接孩子,神色恍惚地询问,“这是朕的小公主?”他多想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又怕碰伤她娇嫩的皮肤。她那么小一团,皮肤泛着红色,脸蛋儿虽然皱巴巴的,却怎么看怎么可爱。
金子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抱孩子,忍笑道,“皇上您别怕,小公主虽然娇弱,但只要您姿势正确,便不会伤到她。”
圣元帝抱着孩子,像个木头人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想摇一摇,怕她头晕;想亲一亲,怕胡须扎人,竟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感动与热爱。谁也不知道,比起儿子,他更希望夫人能为自己生一个女儿,完全继承夫人的聪明与美丽。他们夫妻两个将伴随孩子从小豆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过程一定充满了欢乐与温馨。
他会把孩子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宠爱,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也一定替她摘下来。
圣元帝眼眶泛红,慢慢举起小公主,将耳朵贴在她小脸蛋旁,聆听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哑声道,“这是朕的小公主,赐名朝阳,封号镇国,食邑万户!白福,拿文房四宝来,朕要拟旨大赦天下,召回所有罪民与流民,让他们为镇国公主祈福!赏,宫里所有人皆重重有赏!”
封号镇国,食邑万户,刚生下来就位比亲王,这可不像失望嫌弃的样子啊!所有人都傻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磕头。
皇后生了个女儿,这大大出乎众人预料,但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皇上竟半点失望的情绪都没有,反倒大肆封赏,昭告天下,接连乐呵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恢复正常。
后宫里的女人全懵了,起初还以为皇上是为了替皇后撑场面,这才假装开怀,但时日一久便不得不接受现实:比起儿子,皇上似乎更喜欢女儿,整天把小公主抱在怀里,姿势比皇后和奶娘还娴熟,更亲手为小公主换尿布,洗小衣小裤。
有一次上朝,他竟偷偷把小公主带去,所幸皇后及时发现,连忙让金子去拦人,这才没闹出笑话。朝臣们经常看见皇上一边翻阅奏折一边把小公主抱在怀里摇晃诱哄,从不敢置信慢慢变成麻木,又从麻木转为习以为常。
不过两月,皇上爱女如命的消息便传得尽人皆知,让满宫嫔妃嫉恨无力、痛苦绝望,也让关家松了一口气。
然而总有人不肯消停,这日,长公主黑着一张脸入宫求见,身后跟着几名鹤发童颜的老人和一名盛装打扮,容貌绝美的少女。圣元帝正抱着关素衣,关素衣抱着霍朝阳,一家三口美滋滋地躺在葡萄架下纳凉,闻听通禀,脸色皆暗沉下来。
“忽格娜?谁?”关素衣不安地询问。
“我母亲的侄女儿。”圣元帝解释道,“自从母亲被陷害至死,忽家为了明哲保身便再也不与我来往。我为了追寻真相,几次找过去,他们都不愿承认,还给了我许多错误的线索,让我越查越偏。还是太后发了‘慈悲’,将那幅浮世绘送与我,这才替我解开疑惑。从此我便改姓忽,却再也不去忽家寻亲。”谈起往事,圣元帝心情极为糟糕,看见女儿无邪的笑脸,又迅速开怀起来。
“那她此时入京,恐怕不止认亲那样简单吧?走,去看看。”关素衣接过女儿亲了一口,见丈夫把脸凑过来,也笑着亲了一口。
三人入了正殿,就见太后和几位皇子妃、小皇孙也都到了,正与老人们说话,态度十分恭敬。一名少女坐在长公主下首,幽蓝眼眸极为深邃,仿佛能夺魂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