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卓小鱼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将了出去。
妖尊紧随其后,当再度来到那厅堂时,那对人与半妖的父子激斗正酣,难分难解。
双方都已听见动静,各自向这边看来,这一看之下,反应却截然相反,姜湘白显是大吃一惊,身形顿时僵在当场,而那老僧不过一瞥即已收回心神,禅杖腾空而起,忽成泰山状,直往姜湘白头顶压去。
卓小鱼自见姜湘白,尽管那人外形已与过去大相径庭,她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不知不觉就往那蛇怪走去,乍然察觉有异时,她离姜湘白已不过丈远,但见姜湘白呆若木j-i,无暇多想,飞身扑上,迎向那巨石泰山,她临危之际,不失冷静,将匕首从腰间抽出,施法化作一张大网,试图将巨石接住。
然论及法力,卓小鱼尽管自幼得名师教诲,到底年龄尚小,修行远远不足,又怎能及得上飞来寺的住持?
那巨石经她一阻,改了方向,威力也失去了大半,仍是轰然落下,将她压住。
妖尊与姜湘白见状皆大惊失色,姜湘白疾闪过去,要将那巨石搬开,巨石一晃,又成了禅杖,就要向他刺来,妖尊一声轻喝,幻化成的长1枪脱手掷出,生生那禅杖撞飞了去。
“你这沽名钓誉的恶僧!”方骂了一声,妖尊手腕上的银蛇忽又动弹起来,它游出妖尊的手臂,直直垂落在地上,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中,行向那老僧。
老僧皱眉,刚要举杖将那银蛇斩成两段,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甜美,却是责问:“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这次是连同我们的儿子?”
“你是?”老僧倒抽一口冷气,“你已经死了!”
银蛇不再游动,盘成一圈,她的声音更加清楚冷静:“是的,我已经死了。是你将我的尸身埋在了村子里的杏花树下,也幸亏如此,我才可以借助她的精气,重新来到你面前。远恒,够了,你成不了仙的,住手吧。”
第四十七章
妖尊掠到卓小鱼身边, 她低声地呻1吟着,但粗查下并无大碍,虽然头破血流看着吓人, 但都是皮r_ou_伤, 只是在老僧法力的冲撞下,两眼无神, 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姜公子,”妖尊小心翼翼地将卓小鱼从姜湘白手中接过, 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银蛇, 心下明白, 开口道,“小鱼姑娘就交给我,你过去与令尊令堂一聚吧。”
姜湘白迟疑了片刻, 还是听从了妖尊的话,看了茫然的卓小鱼两眼,移动身子——他此时只能如蛇一般在地上爬行,去到那银蛇身边。
此时那对形态天壤之别的夫妇正在相对无声, 老僧虽仍紧握禅杖,却并无战意,他盯着银蛇, 好半晌又转向姜湘白,浮出一丝苦笑:“也罢,我今日便死在你们这两个妖物手中,也是自作孽, 不可活,天道循环罢。”
“你真是娘?”姜湘白仍觉难以置信。
早在他五岁那年,他半夜在噩梦中醒来,寻遍房子却寻不到父母的踪迹,惊惧万分的他不顾一切地打开屋门,跑了出去,在屋前的杏花树下发现了爹,他扑上去抱着爹的腿,哭泣着问娘去了哪里,他爹呆若木j-i,良久之后才告诉他,娘已经走了。
娘是神仙,她回到天上的娘家去了——这是爹告诉姜湘白的,他曾经坚信不疑,每逢有人问起娘去了哪里,他都万分认真地告诉别人:“娘回娘家了,爹说的。”
之后当他窥探到事情的真相后,只觉寒意彻骨,明明亲手杀死了娘,却编排了这样的谎言欺骗他,那个生他的男人不啻有最恶毒的心肠。
然而这一切应是早有预兆。
姜湘白那时候虽然还小,却能记得就在娘“回娘家”之前的半年里,爹的身体起了非常不好的变化,一向身体极好的爹,突然就缠绵病榻,镇日不起,家里店中的大事小事,全靠娘一人cao持。
而什么都帮不上忙的爹,反而一改曾经温和的好脾气,不管是对娘还是对他,都难再有好脸色,尤其是对娘,更是时常恶言相向,他再小,也能感觉到爹的无理取闹,但他抢着护娘,爹不但对他愈发冷淡,对娘则更加变本加厉,大概只是苦于身体孱弱,这才不曾对娘和他动过手。
小姜湘白曾向娘询问过爹x_ing情大变的原因,娘温柔地笑着告诉他,爹对他们有所误会,只要误会解开了,爹就会变回来,家里还是会像从前那般和睦,充满笑声。
但直到娘“回家”,爹并没有变回来过,而是向着糟糕的地方滑落。
这改变除了心x_ing,连外形也大为改观,爹的须发渐白,面容皱纹横生,匆匆半年光y-in,整个人竟像是老了有二十岁,腰板也渐渐佝偻,与娘和他一道出行,不识之人都当是祖孙三代,甚至曾有一次还有人见娘搀着爹,好事地上前表示羡慕爹有个好儿媳的。
爹勃然大怒,当场就坚持把娘撵走了,领着他上了茶馆,然后,他们在那家茶馆里,见着了个女人。
姜湘白已经不大记得那女人对爹说了些什么,毕竟那些话语中包含有大段大段的聱牙诘曲的词,极其生涩偏僻,然爹却听得完全入了神,时而点头称是,时而咬牙切齿,最后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跪倒在年轻女人面前。
多年后姜湘白反推那段过往,终于明白娘为什么告诉他爹误会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