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跪在床前,拧了巾子替黄氏擦拭额头的汗,脸上挂着泪痕,小声道,“小姐,先别急,等大夫来看过再说吧。”
见黄氏晕倒,宁伯瑾六神无主,她也失了方寸,如今想来,黄氏晕倒估计另有缘由,黄氏想再生个儿子,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这个月小日子没来,脾气变得暴躁不已,宁伯瑾不敢惹她生气,凡事陪着小心翼翼,她以为黄氏是因为宁樱出嫁的关系,没有多想,此时来看,黄氏估计是怀上了。
黄氏怀宁静芸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是晕过去后请大夫诊脉才发现是怀孕了,这次,太过意外,她替黄氏记着小日子,也没料到黄氏会怀上,接下来要忙宁樱成亲的事儿,她以为黄氏无论如何不会在这时候要孩子故而没往那方面想。
琢磨过来,秋水安定下来,转身,朝宁樱招手,让她别哭。
宁樱只感觉屋里热得很,公中的银钱少,分发下来的冰块少,比往年少了一半不止,宁樱耐不住热,黄氏自己掏钱买的冰块,这段日子都是黄氏来桃园看她,她没来过这边,不知道,黄氏对她慷慨,自己却连冰块都舍不得用。
秋水担心宁樱想岔了,自己吓着自己,宁伯瑾出门时的神色和此时的宁樱差不多,秋水侧身,凑到宁樱耳朵边,小声说了几个字,看宁樱一脸不可置信,秋水叹气,“奴婢也不知对不对,依着现在的情形来看,多半是这样子的,小姐,您要是有了弟弟,往后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出嫁的女子没有兄弟撑腰,被人欺负,连个出面的人都没有,黄氏想生个儿子,除了为她自己,再者就是宁静芸和宁樱了,三房要靠宁伯瑾撑腰还难着,出了事儿,别人送宁伯瑾一副字画就能让宁伯瑾把事情圆过去了,宁伯瑾靠不住,哪怕宁伯瑾的性子比之前好了很多。
但,还立不起来。
怀孕?宁樱呆愣的僵在原地,她没想到,黄氏真的选择再生一个孩子,她喉咙有些干,喘不过气,急于向秋水求证,“秋水,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等大夫来看过就好了,前两日太太情绪不对劲,奴婢没往那方面想,也是刚刚才回过神来,小姐该高兴才是,有了孩子,往后太太老了有人照顾,总是好的。”秋水放下巾子,掖了掖眼角,她哭是因为高兴的。
这时候,外边传来宁伯瑾焦急的催促声,以及大夫喘气的粗重声,宁伯瑾额头挂满了汗,后背的衣衫都打湿了,脸颊潮红,半拖着大夫往屋里走,没发现床边的宁樱,一个劲的拉着大夫的手往黄氏手腕搭去,泣不成声道,“大夫,你好好给内子瞧瞧,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只要她好好的,你快给她看看。”
固执的拉着大夫的手不肯松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大夫一脸尴尬,缩着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三爷别着急,容老夫仔细瞧瞧。”
秋水拉扯了下宁伯瑾的衣衫,提醒宁樱还在屋里,偏生宁伯瑾不为所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是我对不起她,亏欠了她许多,你一定要救救她……”
说完,又开始痛哭流涕,没有半分仪度。
刚进门的宁静芳瞧着这幅场景,以为黄氏不太好了,面色一白,她想得更多,黄氏有个三长两短,宁樱得守孝三年,亲事也该耽搁了,换做往回她心里会幸灾乐祸,但如今,没有半点兴奋,慢慢走到宁樱身后,颤抖着声儿喊了声六姐姐。
宁樱转头,脸上的笑有些僵,她委实没料到宁伯瑾会声泪俱下,她抬手示意金桂搬凳子,扶着老大夫坐在凳子上,不疾不徐道,“劳烦大夫为我娘看看吧。”
大夫见宁樱安之若素,沉得住气,心下赞许,坐下后,扶着黄氏的手,认真诊脉……
宁樱又到宁伯瑾身侧,扶他站起身,掏出手帕擦去他眼角的泪,安慰道,“父亲别担心,不管什么,等大夫看过再说不迟。”
宁伯瑾抱着宁樱,自责道,“樱娘,是父亲没用,父亲误会了你和你娘,都是父亲的错……”
“父亲……”宁樱无奈,“娘可能没事儿,什么话待会再说吧。”
宁伯瑾吸了吸鼻子,转而看着大夫,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天气燥热,太太肝火旺盛,操劳过甚,凡事不比年轻时候,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头三个月多在床上养着,否则的话,大人和小孩子都受不住。”老大夫捋着胡须,微微一笑,望着眼眶通红的宁伯瑾道,“三爷,恭喜了。”
宁伯瑾怔怔的,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问宁樱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父亲,娘肚子里有弟弟了。”宁樱扬眉,笑了起来,黄氏怀孕,对三房来说是希望,生个儿子,黄氏往后的生活才不会单调,也不会继续活在对宁静芸的愧疚中。
宁伯瑾面色呆滞,许久才回过神,喃喃道,“怎么就怀上了?我岂不是又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