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微小心翼翼打开上面的锁,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薛藏雪面前。
薛藏雪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放自己上楼,为什么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阻拦,因为他一开始就瞄准了自己啊。
匣子里是一个荷包,月白色的荷包,那颜色和自己身上穿的裙子颜色几乎一模一样,时光仿佛并没有将它褪去颜色,细细看去似乎连绣工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薛藏雪接过匣子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拿起荷包的手指甚至在轻微颤抖。
那一刻他几乎想把匣子摔下,立刻奔出去,可是双脚迈不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握紧,再松开。
苍白的手指试探性地摩挲荷包。上面有自然磨损的痕迹,有些地方还脱线了。但他一眼就看出有人小心翼翼将脱线的地方补上了,用极其蹩脚的针法。
“这荷包放在池兰分阁很多年了,最近阿免开始让各地分阁清理旧物才发现了它。我曾试着凭绣线来找人,但纵使老朽在采微阁多年,也未能认出,实在是惭愧。”
薛藏雪轻声说:“然而,你却一眼认出了我的手法。”
“只是碰巧而已。”
“哪有这么多碰巧,”薛藏雪道,“不过,光凭绣线你们当然是找不到取物人的,因为这是西洲的一种蛛丝,并未在这边流传。”
他抚摸着这个荷包,半晌又道:“这个荷包,是我的。”
见微问:“这上面绣的什么字?取物件的暗号你可知道?”
薛藏雪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上面绣的是西洲的斯卡古语,流风回雪。”
“暗号,离乡。”
终于还是打开了荷包。
这荷包是他练习针法的时候一时兴起缝制的,当年他觉得很丢人,悄悄藏了起来,却被飞镰找到,强行征收作为了定情信物。
里面有一张纸,纸上有两个字。
离书。
这是一道暗语,他和飞镰之间的暗语。
那一日,薛藏雪与飞镰在一个小城落脚,突然街上出现了一些白衣人,一副位高权重的样子,抓了一些江湖人士,说是他们扰乱皇帝统治。
当晚,飞镰就接到了传信,说让他马上离开,有战事发生。
他对薛藏雪说:“我的家乡在很遥远的地方,将来我带你去。但是,现在我的族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我必须要走了。”
“事情很严重么?”
飞镰似有预感,揉了一把薛藏雪的长发:“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你要记得,我若离开,我若说不爱是都假的。”
薛藏雪说:“我可分不清真假,如果将来你是迫于无奈要和我分开的,就给我一纸暗号安我心。”
飞镰沉吟一会儿:“如果事态特别严重,我就写只写离书二字。你牢记,这代表什么。”
“此去尘埃荡涤,吾恐不归,无奈江湖艰险,吾爱当珍重万千,自寻良缘,勿挂勿牵,勿等勿念。”
飞镰迫着薛藏雪默念了四五遍,仿佛这辈子都不能让他忘记。
薛藏雪那时还很年轻,也没有想太多,就道:“如果你不留信,我就当你真的变心了。”
“好,”他温柔笑道,“我会放在采微阁,暗语就是离乡。”
“你会回来么?”
“我的离乡之雪还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飞镰拥住薛藏雪,亲昵地蹭一下他的脸颊,“我现在还是一个小先锋,等我三年,待我成为将军,我就回来找你,那时你也长大了,我就带你回我的家乡成亲。”
“三年之后,重华树下见。”
“哈。”
薛藏雪喘了口气,拽紧了荷包。
我根本没想过你记得那个承诺,而这么多年,我偏偏没去池兰,仅有的那次也是很快离开,根本不可能去采微分阁。
所以,这么多年之后,你让我看到这个是什么意思?为何,我还记得你让我记的话?
薛藏雪看到这荷包里的字之后眼眶就红得吓人,雾气渐渐蒙上他的眼睛。
见微也算是见识非凡的人,多年的直觉告诉自己,薛藏雪与常人是不一样的,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但至少是不会哭的。
但是这一刻,薛藏雪像是自己年幼的孩子,因为牵着纸鸢的线断了而伤心的样子,着实让见微吃了一惊。
不,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个人是发自内心的疼痛,从头到脚弥漫出了一种极致哀伤的感觉,仿佛这一生的悲哀都积攒在这一刻爆发了。
有泪有声是为哭,有泪无声是为泣。
他在悲泣。
见微有些担忧地看着薛藏雪,不敢做出抚慰的动作,因为此刻的薛藏雪依然是独立于世的,不能也不应被打扰。
见微悄悄推退到了远处,留下薛藏雪一个人呆在里面。
薛藏雪完全没注意到见微离开。他很想大吼,想咆哮,可是张嘴之后。喉咙深处传出来的却是嘶哑的,近乎无声。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上一颗才刚刚滚到眼眶边上,后来的几颗就迫不及待把它推了出去。
他双手捂住脸,不懂自己为何会哭得如此狼狈,完全无法停下来,无论闭眼还是睁眼,都抑制不住这股强烈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飞镰小将军即将上线
第102章 流风回雪
为什么会流泪?
不是哀伤,不是疼痛,只是感觉缺失的灵魂被补了回来,圆满的,纯净的灵魂,失而复得。
说不上狂喜,只是幸福太多,像是疏通了泉眼,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