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年期了嘛,这就是说咱们老了……”
“不服老不行了,孩子翅膀都硬了,也不听妈的话了……”
于是俩人手牵着手,一块儿出了门,向旁边儿一转,便走进了701,俩人钻进厨房就开始做晚饭。
“不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在楼里放鞭炮,也真亏你想的出来,不把家具都炸坏了么?人都是搬家之前才放呢……”搬完了家,杨政方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挂鞭炮来,非要在客厅里放了,张淑芳当时就急了。
“我不是忘了么?最起码也要补上,再说了,这不是在一桶里么……”杨政方嘟嘟囔囔的,指着身前不知从哪找来的厚皮儿铁桶,意志很坚决。
“崩出去怎么办……行啊,放吧,这些家具什么的,都好几十万呢,炸坏了不心疼,你就放……”张淑芳扔下一句,直接就进了厨房。
“儿子,这家具真有几十万?”杨政方偷摸的问道。
“没有……”杨明来了一句,杨政方刚松了一口气,正要点拿烟头点鞭捻儿,只听杨明又道:“这间客厅里的,也就是十来万吧,加上其他房间的才几十万……”
“你这熊孩子,咋大喘气儿呢?”杨政方刚点着了鞭捻儿,听了儿子的话,立刻手疾眼快的掐灭了,瞪着儿子气的直哆嗦。
“放吧,没事儿,客厅大的很,又在铁桶里,炸不到家具,就是噪音大了点儿。”杨明说道。
“败家玩意儿……”杨政方瞪了儿子一眼,收好鞭炮,气呼呼地走了。
山村的天,黑的都是比较快的,又在田里忙了一整天,刘嫂拖着疲惫的身子,给女儿做了饭之后,便挎着小篮子,带着一些昨晚做好的月饼,去了宝儿奶奶家。
“明天就是中秋了,到时候再回娘家,给爸妈送点去。”刘嫂就着月光,走在小山道上,心里算计着,“宝儿爷爷是闷葫芦,可是宝儿奶奶可是个刀子嘴,这回不知道又要说什么难听的了……”想到婆婆对自己的态度,刘嫂就发愁,也怪自己,怎么就没有生个儿子呢?不然也不至于让公公这一支绝了后。
宝儿奶奶家,距离刘嫂家不远,也是在碎石路边上,两家相隔也就百十来米,不过,从宝儿爸爸死后,老两口就再也没到她家去过。
叩叩……
刘嫂敲响了宝儿奶奶家的门,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狗叫声,这狗一叫,街坊邻居家的狗,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开门的是宝儿的奶奶,老太太今年都六十岁了,头发却早就花白,一看来人是儿媳,立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妈!中秋节了,我给您和爸送点儿月饼来。”刘嫂强笑道。
老太太瞅了儿媳妇一眼,“进来吧……”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回了屋。
“唉唉唉……”刘嫂立刻精神起来,以往两老可都是不让她进门儿的。
进了屋里,老头儿正在炕头上,盘着腿儿抽旱烟,弄得屋里烟雾弥漫的,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开着,画面上带着雪花,哇啦哇啦的也听不出里面说的是什么,不过可以肯定是在放小广告。
“坐下吧,我有话跟你说。”老太太上了炕,盘上腿儿,指着一个小板凳说道。
刘嫂把月饼放到柜上,依言坐下,“妈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也知道,你和你公公,就一儿一女,你肚子又不争气,只生了个丫头,我们家这一支从此就要绝了后了……”
“爸妈,对不起……”刘嫂羞愧的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大志没了,尸骨都没找到,我们两口子想儿子,就把气儿撒到了你头上,我也知道你委屈……”老太太说道。
“我不委屈,大志没了,您二老就该我来照顾。”刘嫂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们这一支,不能让他绝了,我和你公公商量了好些日子,打算让你再怀一个……”老太太这句话说出来,直把刘嫂震得当场就呆了。
“您说啥?”刘嫂猛地抬起头,惊问道。
“我说,让你再怀一个。”老太太面无表情。
“我不同意……”刘嫂激动的站了起来。
“就连郑宇家都有孩子了,你忍心让我们家绝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村里都传开了,你和城里来的那小伙子不干不净的,你承包山头,还是他给你垫的钱,你地里的活也是他帮着你干,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给我们一个孙子,你和城里那小伙子,怎么搞,我们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老太太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冰一样,寒人的心肝儿。
刘嫂又慢慢的坐了下来,只听老太太又道:“人我们都给你选好了,大壮,大憨,大勇都是近支儿的,他们仨人你随便儿选,不过我觉得大憨好,大憨壮实……”
“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生育的工具?还能选种?”刘嫂的心思彻底乱了,她在这一刻只感觉到了冷漠,感觉到了残酷,感觉到了……羞辱。
“大壮大憨大勇都算是你堂弟,你们有了事儿,说出去不好听,养猪的不都是有人工授精的么,我们觉得人也差不多……”一直抽烟的老头儿突然说了一句。
刘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宝儿奶奶家走出来的,她只觉得,这辈子的羞辱,都集中在了今晚,养猪?人工授精?人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