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逐离抱了个手炉在榻边观望,见他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方才一脸遗撼地叹:“九爷此后只怕再也不会投湖了,惜哉,惜哉。”
沈庭蛟狠狠瞪了她一眼,到底困倦,也不再多言。
这一番折腾,天色就晚了。何简见他已无大碍,倒也放下心来,这时才顾得上殷逐离:“殷大当家,要不要请大夫也给您看看?”
殷逐离抱个手炉仍觉得冷,但她体质一向不错,也不以为意:“无事,明日我让柯停风开一帖药便是。”
何简知道鬼医柯停风的本事,也不勉强:“在下为大当家备好客房,大当家衣裳未干,不妨暂歇一宿吧?”
殷逐离点头,自回了客房歇息。
待第二天,殷大当家起床便觉得不好,想是在湖中受了些寒,她跟何简打了个招呼,也不去见沈庭蛟,径自回了殷家。
刚一进门,郝大总管便一脸黑线地迎上来:“大当家,你昨夜歇在何处了?”
殷逐离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姆妈派人去云天衣那儿了?”
郝大总管悲痛地点头:“今天波斯王宫的采买官那鲁过来了,大伙都以为您当真歇在云天衣那儿了。老夫人气坏了,大当家……您挺住,二十年后您又是一条好汉!”
殷逐离踹了他一脚,低声问:“我师父呢?”
郝大总管悲痛欲绝:“先生之弟唐锦生辰,先生前往道贺了。”
殷逐离绝望了,只得去到祠堂。殷氏本就一脸铁青,见着她手中拐杖直顿,仿佛将祠堂地板当作了她的头:“孽畜!从小到大只会败坏殷家家风,老身白将你养了这么大!殷启,给我重打!”
殷大当家熟练地趴在长凳上,心中亦是懊恼——早知道里面就穿件厚夹衣了。
这一百鞭挨得结实,殷逐离本就头脑昏沉,如此一顿鞭笞下来,当即就去了半条命。她不是没想过自保,比如咬破舌尖喷一口血什么的,至少不至于挨得这么惨。但想想又觉得反正背上已经这么痛了,又何必让舌头也受苦呢。
这般一直忍到一百鞭结束,她头是不昏了,只是身上感觉迟钝,分不清到底哪痛。
郝剑忍不住上前搀扶,殷逐离将全身一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声音沙哑:“郝剑,今天那鲁是为波斯皇族采买丝绸和瓷器来的吧?”
郝剑见她的血与背上衣裳快凝在一起,也不敢触碰:“先让柯大夫看看伤吧,那鲁那边……我且去看看。”
他将殷逐离扶往丹枫阁,殷逐离摇头:“我听说斐家也想做成这单生意?”
郝剑点头:“这是笔大单,丝绸、瓷器、茶叶,还包括绣品,如果接成了,够云天衣他们忙大半年的,斐关山那老东西肯定垂涎。”
殷逐离唇角露了一丝邪笑:“这一顿挨得是时候,倘若你去,那鲁必会认定富贵城没有诚意。但若本大当家重伤带病前往,他一准感动得痛哭流涕,这笔生意斐关山便彻底没戏了。”
郝剑第一次目露担忧之色:“可是大当家,你的伤……”
殷逐离摇摇头:“不妨事,只是我先前受了寒,去到那边万事都由你开口,我不过作作样子。”
郝剑见她脸色不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由着急:“大当家,你有些发热。”
殷逐离挡开他的手:“病得越重越好,这笔生意我们接定了。去到那边记得将本大当家重伤带病的事儿大肆宣扬一番。”
郝剑拗不过她,终也备了车,她没换衣裳,只在外面罩了件蓝狐裘披风,白色中透出浅浅的冰蓝,更衬出了她的病容。郝剑与她同车,见她眉头紧皱,只担心她吃不消。殷逐离怎不知他的心思,只是脑子里一团混乱,她索性闭目养神,一路无话。
马车一直行到广陵阁,郝剑将殷逐离扶下马车,冷风盈襟,她觉得呼吸艰难,而里面那鲁已经等候多时了。斐关山也是早早便到了,二人同桌,倒是相谈甚欢。
见生意对头前来,斐关山不怀好意。斐家也曾是前朝富商,与殷家可谓是平分秋色。只是这些年生意不如以往,便事事低了富贵城一头。这位号称斐百万的老东家曾几次三番想与殷家联姻,他算盘打得精,想着反正殷逐离是个女儿,一旦娶回家,这殷家偌大家业,还不得改姓斐?
不料殷大当家算盘打得更精,她当即放出话来,称斐家少东若同意入赘殷家,且以后子女皆冠殷姓,则此项联姻,即刻同意。
为此事,斐家与殷家虽未当众翻脸,却也多少积了些不痛快。
而今生意只有一笔,他更是将这殷逐离视为眼中钉,恨不能拔之而后快:“殷大当家,将主顾晾在这里大半个时辰,这便是你们殷家的待客之道吗?”
有侍女前来接了殷逐离的披风,她脸色带着病态的红晕,显见已是高热,面上笑意却不减:“那鲁先生,逐离令先生久侯,实在是失礼。”
那鲁倒是起身相迎,他长发微卷,蓄长须,穿一身蓝色交领右衽长袍,耳边戴着一对硕大的宝石耳环,讲得一口略略生硬的汉语,此时神色中颇有不悦之色:“殷大当家,那鲁听闻富贵城是整个大荥王朝实力最强的商家,可是为商之道,最重要的是讲求一个信字,你们连守时都做不到,那鲁无法相信你们的诚意。”
无视斐关山的一脸得色,殷逐离缓步行来:“那鲁先生责备得是。”她行至桌前,那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