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日夕阳依旧会来。”辛默话。
“明日的夕阳就是明日的了。”杨守谦从抽屉中往桌上摔了一样东西,发出沉重声响。
刘方方与辛默目光同时看向桌面,似血残阳映照下,它格外迷人。杨守谦粗糙而苍老的手抚摸过枪身,那是一把保存完好的博莱塔手枪,配三幅弹夹。
“我年轻时跟随你契爷时总随身带,祝愿他给你也带来好运。不,好运或许已不重要,在我们这等年纪的人回头看去,平安才是最重要。希望你不要同我一样,多年后回过头,众叛亲离,没有朋友,兄弟也尽死光,再好的夕阳孤身看,唯独剩这把手枪能为人缅怀过去。”
辛默不知这把博莱塔对杨守谦意义如此重大,当下扭头要走,根本没有上前拿的意思。
“回来!”身后传过杨守谦暴喝。
辛默再次掉头,目光凌厉盯向杨守谦,同样坚持。
“我也被折磨半辈子,再往后,回忆扔掉反倒更轻松。它本身就是你契爷给我的东西,现在转回你身上,也算物归原主。”
半小时后,天光只剩最后丝淡紫色。
刘方方叫来的士,二人同在后座,望向各自不同方向的车窗外。刚才的似血残阳尽管美,但在他们迈出杨守谦大屋的片刻间,就已流失色彩。天光的美总如此,尽管看上去永恒凝固,实际上转瞬即逝。
刘芳芳一如既往不多话,辛默也难得没多话,安静中又想起黎雪英的脸。
“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很难过?”辛默忽然道。
“会吧。”刘方方面无表情。
“我是否算失信?”
“为什么?”
“我说护他周全。”
“他很平安。”
辛默扭头刚想说话,眼角却从后视镜中撇到不寻常。
两三秒钟后刘方方察觉到刘方方的不正常,浑身肌r_ou_绷紧,身体微略向前倾,是防备姿态。
“怎么?”
“后面那辆车跟过我们一路,五十米远,不追不超。山路几十米不见车,我们走深水湾绕道,它也同样走?”
刘方方立喊停,的士司机在听到他们讲话时便吓到哆嗦。多少浅水湾大佬从黑社会退下的传说他怎会不知,今夕买骨明日斩头,枪杀暗算无所不在,圣母玛利亚,祈祷佛祖上帝和主神,千万别让他遇到特别情况。
“继续开。”辛默掏出博莱塔抵住司机后脑,“前方拐弯放缓速度,冲过弯后加快,什么时候离开浪湾什么时候我收枪。”
司机哪里还敢说不,立马按照辛默说的算。
两人这才全神贯注观察后方那辆车。
在他们放慢速度后,果然后边车依旧保持相同距离,也放低速度,但等他们冲过弯道,立马向前冲时,后边车辆便发觉他们行踪已暴露,立马加足马力直线追来。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辛默同刘方方脸色同样铁青。
“改装车。”对方引擎声快轰走海岸水鸟。
“加足马力十分钟内被追上,默哥,怎么办?”刘方方问道。
“前方浪屿路冲上去。”这句话是对司机说。
刘方方同辛默何等默契,立马明白他意。这段公路绵延二十公里,几乎没有人烟,四下里就只有一辆出租,就算好运碰上别的车来,不见得能借到手,更不见得能抢到手。前方冲上去后,是海峡两岸的青石坡,虽离海平面有一段距离,但与其搏命地跟身后的车玩毫无胜算的赛车游戏,不如利索跳水尚且能保一条命。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跳水。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这一次的搏命不知胜负。不到绝路,他们也不至于跳海,就看老天爷惜不惜命,肯不肯多帮一把手。
刘方方已狠命捶一把车窗,语气中满是咬牙切齿:“早知不换的士,那辆摩的还在杨伯公家门口停着。”
“车重要命重要?”辛默脾气暴躁,再次爆发。
的士司机发誓这是半年内踩下最狠快门,他生怕自己还未被子弹打穿脑袋,就已死于非命,死于油门下。短短时间冲过万重山,果然依靠惯例冲上嶙峋石面。
辛默同刘方方在车尚未停稳便飞身下车,瞬间以最快速度向海岸线奔去。
礁石尽头,隐约出现被夕阳照s,he波光粼粼的海涛,此刻更像死亡的温床,仿佛美感皆是假象。
辛默拼命向前奔,只因这一次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好笑的是,在他用全力奔向海平面时,脑中想的却是:太可惜,二十多年头一次这样不遗余力奔向海平线,却是为逃命。
第三十三章 死难
两人朝着海线狂奔,身后不期然响起枪声。
“叼他老母!”辛默在狂奔中咆哮,“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枪声!”
“你会需要枪声的!”刘方方同样咆哮,“把枪给我,你走先,我打掩护!”
“别废话!”辛默再次咆哮。
“辛默。”身后的人如魔鬼发声。
他没看到对方是如何迅速逼近,甚至没来及听到脚步声。刚才开枪时明明双方之间的距离也需要五六秒钟,不至于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但眼下他没有反应的时间。
辛默捉住勒紧自己的胳膊,不用回头已知身后是谁。狠劲控住力后,他向后顶肘回敬了冯庆。
短短两三秒而已,辛默的脸已转红,呼吸不上,胸腔宛如浸水。冯庆力道实在太大,也不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