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英张了张口,他的确太心急,以至于显得目的明显。还没想好要怎样回复纪耀,一旁的黎鹊却已经在唤他:“也别只顾着聊,饭菜都要凉掉,赶紧食饭。”
黎雪英这才松一口气。
黎鹊的目光与纪耀隔着座位相遇,纪耀做了个抽烟的收拾,两人便施施然超门外走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黎雪英扔下餐筷,起身往洗手间去。
没看错的话,刚才邢世怀的确往这个方向走。
酒过三遭,邢世怀已经微醺。他刚放过水,在洗手台前搓手。
黎雪英走进来,目不斜视,也在洗手台洗手,唯独目光同镜子里的邢世怀相撞时,才又好地笑笑。
邢世怀现在略微地天旋地转,本不想和人再搭话,对上黎雪英的眼,又是一愣:“你一双眼怎么是红色的。”
黎雪英拉了一下眼皮,好让他看得清楚,“并非我天生白皙,只是病因所致。就算今天来,也换过黑色墨镜片,否则要吓住一大群人。”
说着自嘲起来。他笑模样像是真心,笑意却不传眼底。而他生得靓,当如此笑时,就难免令人心怀怜悯。
邢世怀果然叹气,按住他的肩膀:“而你阿爸对你是用心至极,看得出对你疼爱,如此,你也是个够运仔。”
“谁说不是呢?”黎雪英吊着眼瞧邢世怀,将后生的尊崇演绎得三分真假,“倒是邢探长气度非凡,您的孩子一定也同样非凡。”
他知邢世怀是醉了。若他是清醒的,黎雪英也不敢贸然问这话。
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下,果然见邢世怀一阵恍惚,叹道是啊。但他很快回神,再次拍过黎雪英肩膀,这次一言不发离开了洗手间。
那一秒钟的恍惚,让黎雪英几乎确定心中想法。他现在内心五味杂谈,既有兴奋高兴,恐怕为辛默找到了生父;又生怯意,怕自己弄错,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更多的还是担忧,如果邢世怀和辛默当真是父子,当初又发生什么事,以至于让辛默在三个月大时就失去父母?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他带着种种思虑,回到饭桌前心不在焉地吃饭。
黎鹊和纪耀已回归座位,边吹水边和旁人饮酒。
只多吃过几口,黎雪英便觉不舒服,他同阿爸道别,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提前回家休息。
黎雪英这样的体质,平日黎鹊最怕听到的就是儿子喊身体不舒服,连忙关心地问了几句,还打包一些饭菜要他回家,嘱咐路上小心。
至于辛默,他当然不知觥筹交错间,黎雪英正为他的身世愁苦。他悠然地躺在病床上,胸口一抽抽地疼,麻醉劲快过去,他不住地望时间。
他不是一个习惯被动的人,向来主动,因此也少有刻意去等待的经历。而此时此刻,或许是伤口发疼,或许是刘方方买回的书刊太无趣,又或许……总之,他真的很想黎雪英。
门外响起三声,显然有人扣门。
辛默几乎一跃而起,当黎雪英已经回来,不禁欣喜雀跃:“还敲什么门?等你等到伤口裂开。”
随即门便被推开了。
只是来人比他更意想不到,霎时间令人如临大敌。
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此刻不像人前含笑,或略带玩味,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冷漠和鄙夷。他望向床上辛默时的眼神,就宛如看一堆没有价值的垃圾。
这样的目光无疑刺痛了辛默,他骂一句叼你老母,甚至恶狠狠翻过白眼。心中却忍不住胆虚——冯庆怎么回来?现在四下里一人都没有,若他对自己不利,是叫天不灵叫地无用。好在这里是病房,冯庆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胆大光明。
“真没想到,辛爷带出的狼崽却是这副模样。”冯庆掩上门,将跟随的两人隔在外头,又慢条斯理脱下外套,挂在衣架,自如得仿佛来探望自己的朋友,“辛柏宏在世时我瞧你还有些骨气,没想到大树一倒,你就露出愚蠢的本性。”
辛默伤口严重,知自己不是冯庆对手,却也冷眼唇舌相讥,毫不落下风:“你的命也是我契爷给,烦请说我没骨气时瞧瞧你自己,当初我可没少见你给人下跪,别说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你若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也不会来看我。逞口头威风算什么男人,要比骂街还指不定谁骂谁。”
冯庆再次冷笑,他们之间悬殊太大,不仅是地位上,年纪也相差近二十岁。在冯庆眼中辛默的确是个只会骂街的泼辣仔,再多也不能。他根本不同他计较。但是后生无法无天,总归不知界限,也实在令人心中不爽。
冯庆很缓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见床上的辛默瞬间警戒,如临大敌般盯着他看,就笑笑:“口头威风?你躺在床上对我这样讲话,觉得合适吗?”
“和一个背信弃义,以德报怨的小人讲什么合适?”辛默无不挖苦讽刺。
“好,很好。”冯庆忽然扳动保险,近身将枪口贴在辛默额上。
辛默身上的冷汗瞬间下来,但他依旧勉力保持自己以至不颤抖。他眼神凶恶,仿佛当真生死不屑一顾。绝路的兽类发出威胁的警告,尽管这警告通常毫无用地。
冯庆透过辛默的眼看到他的恐惧,嗤笑一声,冷冰冰注视着他:“我说一句,你答一句,窦泽擦枪走火怨不得天。”
“你尽管放屁。”辛默说。
“你契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