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恩觉得这青年露出的半张脸瞧着有些眼熟,不由问:“先生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你是俞舟的朋友吗?”
青年一顿,点了点头。校医室里的俞舟听到门外的对话往外看去,手一抖,摔了瓶药。
橙黄色的药片哗啦啦撒了一地。楚恩忙倒回去关心地问:“俞舟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倒了。”俞舟压下轻轻颤动的指头,去拿扫把把玻璃碎片清理干净。他忙活完了,才抬起头看向还在门外站着楚恩两人。
齐明熠这几天闹失踪,很多人都在找他,想采访他的媒体更是多不胜数。结果这个人再一次突兀地出现在校医室门口,他们这学校名不见经传,他这个校医也没什么名气,齐明熠再次因为巧合来到这里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楚恩开口打破岑寂:“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朋友见面好好聊聊啊。”
俞舟朝他点点头,等楚恩走了,他才鼓起勇气看向齐明熠。
齐明熠比当年还要高一些,上一回俞舟没敢仔细看他现在的模样,这一次却能够平静镇定地和齐明熠对视了。俞舟主动开口问:“齐先生,你怎么又过来了?”
齐明熠听着俞舟客气的问话,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前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
俞舟有了新的恋人,养了只狗,认识了可以和他开玩笑的朋友。俞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独来独往的少年。
齐明熠在小镇上住了好些天,听不少人说起俞舟。
小时候的俞舟、开始念书的俞舟、哭着为外公外婆下葬的俞舟、被父母接走的俞舟、极为关键的高三那年一个人回到镇上的俞舟。
软弱的怎么会是俞舟呢,俞舟他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认真、任何人都要坚定。哪怕老天一直在拿走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依然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活着,努力照顾好自己。每一个曾对他好的人,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哪怕身在异地逢年过节也不忘给当年帮过他的师长寄一些年礼。
这十年,他大步大步地往前走,俞舟也没有留在原地。时光无声无息地溜走,带走了所有青春年少的悸动与冲动,哪怕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也无法抹去他遗忘的这十年间俞舟所承受的责难与痛苦。
那时候的俞舟才十六七岁,正要从高二升上高三。若是真正软弱、真正胆小的人面对那样的事,最好的结果怕也是成绩大大下滑,错失上大学的机会;再脆弱一些的,说不定会从高高的楼上往下跳,借死亡一了百了。
可是俞舟没有。
齐明熠压下心中翻腾的愧疚与痛苦,费尽全力朝俞舟露出一个笑容:“最近忙着处理一些事,今天才终于正式委托律师完成所有解约程序。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给的意见,已经有了修改方向。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当面给你弹一次。”齐明熠注视着俞舟,眼睛依然幽深如海,所有的希冀与痛苦都被他藏得很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可以吗?”
俞舟低低地说:“……好。”
齐明熠是背着吉他过来的,他坐到俞舟对面,用不知为什么带上了点沙哑的嗓音唱起了那首关于青春年少的歌。故事里的那对恋人勇敢地突破重重阻碍坚持到最后,收获了甜美的爱情果实。他们走进了结婚礼堂,从此相守一生。
一曲终了,俞舟没有说话,齐明熠也没有说话。他们都感觉有种绵绵密密的伤怀像细针一样扎在心底,那,并不是属于他们的结局。
俞舟先开了口:“齐先生改得很好,我已经提不出更好的意见了。”
齐明熠把吉他收好,背回背上。他站起来,贪婪地注视了俞舟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帮我完善这首歌,我想我那两位朋友会喜欢的。”齐明熠说完就转身走出校医室。
走到门外后,齐明熠注意到不远处一棵老树下站着男人。那男人正倚着树抽烟,见他从校医室出来了,竟朝他笑了笑。
可惜哪怕面带笑容,那男人身上也透出极其强烈的侵略性,叫人凭空生出种无论如何也不想与他为敌的感觉。
齐明熠下意识地回给对方一个勉强的笑,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天的校医室注定很热闹,齐明熠前脚,邵荣随手摁熄了手里的烟走了过去。
他过来的时候碰到楚恩。
楚恩说有个戴着口罩、背着吉他的人来找俞舟,邵荣一下子猜出来的人是谁。他也不急着去“抓j,i,an”,就俞舟那胆子,给他一百次机会他都不敢和别人有什么。
对男人的劣性根,邵荣还是很了解的。有的时候你越是拦着,他心里反而越是惦念。相反,你要是不拦着他,他可能很快会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如此。
俞舟性子软了些,可归根结底还是性别为男,邵荣不介意给他一点空间去解决这种历史遗留问题。
不过嘛,解决完以后还是得秋后算账的。邵荣走进校医室,好整以暇地看着有些慌乱的俞舟,故意说:“怎么慌慌张张的,难道是在这里密会旧情人怕我发现?”他说着还撩起休息间的门帘,瞧了眼那整整齐齐被褥,“床也没弄乱啊。”
俞舟气红了脸:“你别胡说八道。”
邵荣凑过去,把唇齿间淡淡的烟草味送到俞舟嘴里,亲完后贴着俞舟的唇说:“还嘴硬?我都看见他从你这里出去了,你还想瞒着?心虚了吧?老老实实交待,你们在这里面都做了什么?”
“他让我听他弹改完后的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