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淇“嘶”了声,打掉他的手,反问他:“你在这儿干嘛?”
肖其远目光晦暗不明,说话一如既往地难听:“来看你笑话。”
封淇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他。肖其远幼稚得可笑,明里暗里跟他较劲儿。封淇上什么杂志,他就要努力拿到同一本杂志的封面。封淇代言了什么品牌,他就得争取拿下类似的。就连封淇拒绝国内一系列活动邀约的时候,他也推了个收视率拔尖的综艺节目。
几年前那次事情过了之后,肖其远挑明了对封淇的敌意,从此就y-in魂不散地跟在封淇后头膈应他。
封淇真是对他十分无可奈何。除了那次芒果事件,肖其远再没做什么损害他利益的事,只不过把封淇正大光明抬到了一个对手的位置。
烦得很。
封淇推开他,按下指纹解锁进门,肖其远硬生生地挤了进去。
封淇疲惫地用右手按住额头:“你到底要干嘛?”
肖其远自顾自地换鞋走近客厅,躺在沙发上问封淇:“你怎么解约了?”
啧。封淇没忍住笑了下。解约这么久了,一个关心这件事情的朋友都没有,来问他的竟然是个对手。
其实也不是交不了朋友,至少肖其远曾经就是一个。只是封淇渐渐地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了,夏荣判断得很对,他一步步走向自我封闭。
交朋友,真的挺难。至少那首狗屁不通的诗这一点写得很贴切:“两颗心总是因着彼此取乐而靠近,殊不知悲伤才是灵魂唯一本真的情感”。人们总希望一起向上,但愿意拉一把深陷沼泽的人能有几个?人的顾虑和借口,无非是得不偿失和自顾不暇。
封淇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小口喝了一点,冰凉的水让他略微打起了一点j-i,ng神。
半天没等来回复的肖其远从他手里夺走了水,斜着眼看他,将剩下的大瓶水一口气一饮而尽。
封淇见惯了他这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挑衅,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合约到期。”
肖其远拿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水渍,靠着冰箱,双臂交叠,不屑地说着:“你难道连续约的本事都没有?”
“是。”封淇转身走到窗前,突然想到林初焰是被他开车载过来的,他自己知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到底是不是住公园?
封淇不安地揉了揉太阳x,ue,下意识看了眼楼下。
林初焰正坐在公交车上。他其实并没有因为今天的事就变得厌恶封淇。他觉得封淇是个相当矛盾的人,那种难以调和的矛盾使他看上去孤僻又哀伤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在馄饨摊上他的那个笑,的确又非常温柔。
林初焰摇摇头,看向窗外。
肖其远盯着封淇落寞的身影,猛地把手一抬,将空着的矿泉水瓶扔向他。
玻璃瓶在封淇脚边破碎,砸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很闷。
封淇眼皮跳了跳,面无表情地回头。
肖其远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有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你不做这行了吗?”
封淇挑起嘴角:“关你什么事。”
肖其远朝着他走去,像忍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两人身高一致,一样的好看。只是封淇身形更为清瘦,气质更冷峻,站到一起反而比年纪较小的肖其远看上去更挺拔。
肖其远伸出食指,越过封淇的肩头,把指尖按在了窗户的玻璃上。
封淇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于是向左边移了几步,靠在边上的钢琴上。
肖其远深吸了一口气,将整只右手都按在窗子上,头枕着胳膊,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他半天都没动,封淇忍不住开口:“你来我这儿拍画报?摆这么个姿势等着摄影师来拍你吗?”
肖其远看了他一眼,坐到他旁边的琴凳上,掀开琴盖,姿势很漂亮。他说着:“我们俩倒是一起拍过一次画报。”
他随意地在琴键上敲出了几个音符,边说着:“当时让你坐在钢琴前摆姿势。拍完了你还在那儿弹了半天,跟丢了魂儿一样。”
封淇不记得了。他推了推肖其远:“你到底来干嘛?”
肖其远没回答他,自顾自地说着:“你当时弹的是什么曲子?”
封淇烦得厉害,肖其远莫名其妙跑来干嘛。他皱眉回答:“不记得了。”
肖其远也没说话,重重地按下了琴键,一阵疾风骤雨般的乐音响起,窗外极为应景地炸起轰隆一声。
可怕的雷鸣过后,又一道闪电极速而至,劈头盖脸地砸下,辉煌地闪亮一瞬又猛地沉入灰暗的天色中,接着又是一道惊雷。
狂风暴雨随即而至。窗外风雨飘摇,一股闷热无比的气息从地板上冒起来,封淇心神不宁。
他听出来肖其远弹的是什么了。
封淇想起来他过敏住院的那天,天色也如同今日一般,最后一线光亮沉入大地的时分,肖其远站在他的病床前,站在一片灰暗的地方,无比愤怒地说:“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封淇侧过头,叫了他一声:“肖其远。”
肖其远抬头,面带嘲讽地看向他。
封淇声音很低,但又十分清晰:“我没有瞧不起你。我从来,只瞧不起自己。”
林初焰就有那么敏锐。他就是,瞧不起自己。死和生,都畏惧。
肖其远抿唇不语,只看着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