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上,钱氏就派人送了一顿丰盛的早饭过来。玉米蛋花粥,羊肉包子,腌制的酸甜爽脆的小黄瓜,虽不是多精致的吃食,但已经比平日里的清汤寡水杂面馒头好了不知多少倍。
也没人再敢让豆蔻紫菀去干活。豆蔻是个性子活络会来事儿的,中午趁着去拿午饭的时候,又跑去找了钱氏一趟,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堆细棉布和绫罗绸缎衣料,乐不可支。
“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让奴婢去拿。奴婢瞧着钱氏那气得呕血又不敢发作的模样,饭都能多吃下好几碗!”
紫菀大了豆蔻两岁,性子沉静稳重些,接过那些衣料,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教豆蔻:“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跳脱,没个正形!”
豆蔻吐吐舌头,翻开她拿回来的那些衣料,都是质地上乘做工精良的,正适合做春装:“现在有料子了,咱们给小姐做几套衣服吧,外衣中衣里衣都做些,小姐的衣服都多久没换新的了!”
钱氏没给过她们一丝一线,宁霏现在穿的都是三年前从安国公府带过来的旧衣服。就算她吃得再不好,三年来也还是长了一截个子,旧衣服短了,只能一改再改,寒碜得不行。
紫菀点点头:“咱们都好久没动针线活了,先做中衣吧,练练手。”
她们都是从安国公府出来的丫鬟,针织女红自然都会,虽然现在手粗,做不了精细的绣活,但衣服还是能做的。
紫菀回头想让宁霏过来挑个喜欢的衣料,一眼看到宁霏正坐在窗边,一只手支着腮,望着窗户外面,怔怔地像是在发呆。
然而那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剔透的漂亮瞳眸,此时落了长长睫羽的阴影在里面,竟黑暗幽深得什么也看不分明,令人恍然有种诡异的幻觉,仿佛那一双眼眸是通往幽冥地狱的无底鬼洞。
紫菀心头微微一跳。
从昨天早上小姐醒来,她就感觉小姐变了。这才一天时间,就把三年来作威作福的钱氏整治得服服帖帖,以前的小姐是绝对做不到的,不然也不至于被欺压这么久。
她私底下找豆蔻说过,豆蔻心大,不以为意。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只是变厉害了,这不是更好么。
紫菀见宁霏什么都记得,对她们两个丫鬟也还是一样好,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并没有再表露出来。
宁霏转过头来,一双又大又漂亮的杏眼里已经丝毫不见之前的黑暗幽深,笑盈盈地道:“做衣服呢?”
紫菀忙道:“先给小姐做一件中衣,小姐喜欢哪种料子?”
宁霏看了一眼那些衣料,摇摇头:“暂时不用做,做了说不定也穿不上几天的。”
她收拾了钱氏,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在庄子上行动方便自由,至于吃穿这些,都在其次。
紫菀不解:“为什么?”
宁霏弯起眼睛,微微一笑。
“因为,我们可能不会在这庄子上留太长时间了。”
……
此后的几天,宁霏倒确实是得了不少方便和自由。
钱氏看见她们主仆三人就觉得心肝肺都拧着疼,大部分时候都躲着她们走。只交代庄子上,但凡她们要的东西能给就给,引得庄子上的人十分纳罕。
宁霏不需要做活,但也不闲着,在自己的院子里打坐、跑步、压腿、拉伸、下腰,一练就是一两个时辰。她的身体底子太虚,往往是练不到半个时辰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一直坚持着。
紫菀豆蔻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纳闷。她们以前只见过国公府里的护卫们练武时是这么个练法,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哪有练这些的?
劝宁霏,宁霏笑笑:“没事的,我现在身子骨弱,正需要多运动,可以强身健体。”
除此之外,宁霏白天的一半时间都在野外采挖药材,还尽往深山老林里钻。
庄子周围全是崇山峻岭,这个季节,山里野兽饿了一冬,正是饥饿凶猛的时候,两个丫鬟都拼命拦着宁霏。宁霏无奈,只能去那些有人迹的山中,白天待上几个时辰就回来。
回来后就开始倒腾炮制那些采挖回来的药材。房间里坐了五六个熬药的小火炉,门窗紧闭,满屋子都是药味。然后在开门窗之前又焚烧另外几种药草,把气味抵消下去,免得被人发现生疑。
紫菀豆蔻都没怎么接触过医药,看不出门道来,只觉得小姐那样子似乎精通得很,根本不像她说的只是看过一些医书。
只是,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精于医术了?
宁霏没跟她们多解释,只让她们帮着制药,她们便也不再多问。
……
入了三月,天气越来越暖。山野间绿意渐浓,遍地繁花,阳光一日比一日明媚,吹来的风也不再挟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京都郊外渐渐有了不少春游踏青的游人。不过这座庄子位处偏僻,附近也没有什么出名的风光盛景,只有一条小路穿过庄子边上的田野,是通往山中一座寺庙,香积寺的路。
这条路上平时少有行人,冬日里积雪难行,不过这刚一开春,就有一行显然是勋贵人家的马车,从京都的方向驶来。
“夫人,眼看着也晌午了,停下来歇歇吧?”
马车在路边一座松木小亭子前面停下,两个丫鬟从车上扶下一位端庄雍容的夫人来,进了亭子坐下休息。
这一行马车是京都御史大夫府上的。御史夫人早年子嗣困难,在香积寺求得了唯一一个儿子之后,年年开春儿子生日前都要去香积寺上香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