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意识的时候,窗外的喧闹声已几近消失了。柔软的羽绒被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而借助路灯透入的光,可以清晰看见盛小福在一旁的睡脸。
他咬咬牙,掀开被子走下床,哆嗦着走到浴室外翻起自己那几件皱到惨不忍睹的衣服依次穿上,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显示出凌晨两点,还有两通来自家里的未接来电——自从薛亦光和家里出柜后这种夜不归宿的追查就是免不了的,他几乎可以预料到明天早上父母的难看脸色。
背后卧室的灯却突然亮了。
青年靠在床头,露出结实匀称的上半身。羽绒被随意覆到腰际,薛亦光此时才发觉自己刚才和他盖的其实是同一床被子,心中的尴尬突然又多了一层。
“现在回去?”
“嗯。”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的点点头,转身就向楼梯走,哪知道盛小福的声音突然追上来:“薛亦光。”
卧室里装着的是荧光灯管,薛亦光可以清楚看见对方 的脸。见他回头,盛小福先是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片刻才懒洋洋笑起来,随便扯了件外套披了下床走到门口,对他说:“之前说的那句话,我收回。”
“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和你做的——不如我们交往一阵子看看?”
事实证明,薛亦光的运气,果然,再一次离家出走了。
* * *
薛亦光不到八点就被拍门声吵醒了,杨慧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依旧中气十足:“亦光,醒了的话就来客厅一下。”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醒不过来……他在心里无声叹气,却还是动作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忍着腰间微妙的酸痛感穿衣叠被,出门前不忘用手机屏幕的反光确认脖子上是否留下了什么奇怪的痕迹——好在盛小福没有乱来。
想到盛小福,薛亦光只觉得昨天晚上憋在胸口的那团闷气又不依不饶地跑了出来,让他简直想干脆鱼死网破写封信给立新电梯,举报他们的员工职场骚扰。可眼下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个,离刚刚的敲门声又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他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没什么异样之后就赶紧打开了门,去客厅接受“审问”。
昨天到家已经三点过,薛卫国两口子都已经睡下了,好歹是平安度过了一晚。可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二老一早起床发觉儿子已经回家,立马就把人喊了出来。
薛卫国还是坐在老位置上喝茶看报,看见二儿子走出来也不抬头,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一句:“几点回来的?”
“……三点。”他没坐下,在茶几旁老实垂手站着回答。可能是这副诚恳的态度起到了一定作用,薛卫国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可眉头还是皱着的:“杵这儿干什么?去坐着。”
老爷子说完这句就又翻起了报纸,像是彻底忘记了二儿子这茬。薛亦光却知道这事儿到现在还不算完,毕竟从去年和家里约法三章之后,自己还是头一次回家太晚又漏接了电话。挨着母亲坐下,他先解释起手机的问题:“昨天下班时候手机忘记从静音调回来了——后来看见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就没想着今早上再说。”
“妈是怎么和你说的?要是回来的晚,一定先打个电话给家里。”杨慧兰从昨晚上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的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而且你说说你,三点多才回家,叫人家看见了当你多胡闹!有的事我们没办法,只能认了,可你自己去年是怎么答应的?净不学好……”
薛亦光和家里出柜是在去年的六月。那时候他和凌坤刚一起从c大毕业,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和凌坤在大二那年确定关系,两个人的交往再过个四月就要满三年。凌坤提议一起留在c城发展,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几乎让他激动了整晚。一周后两人便各自回家,约定一起对家里坦白。
之后的事情他不想再回忆,总之最终薛亦光在s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并且向父母承诺,除了不找女朋友外,自己会尽量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也许是因为觉得儿子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又或者因为好歹还有个省心的大儿子,总之薛卫国与杨慧兰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或多或少把他管得更严了一些,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熟人揭了短。
——比如今天。
杨慧兰足足对着儿子念叨了二十分钟,话题都快偏的外孙女上了,才终于被丈夫打断:“行了,老扯别人家做什么。”薛卫国放下报纸,把眼镜收进盒子里:“最近没招惹到什么人吧?老是心不在焉的。”
“没有。”薛亦光答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与其说是真心否认,更像在下意识地隐瞒什么,于是连忙又斟酌着加上一句,“其实……是工作上有点小问题,不过也没什么。”
“嗯,工作上遇到点挫折也是好的。”一提到工作,薛卫国的重点果然就跟着转移了,“不要一点小事就弄得那么紧张,熬过去了就好了——或者问问你哥的建议也好。”
“明白了。”
“每次都是明白了明白了,也没见你和一亮说过一回!”薛卫国斥了一句,不过眉头好歹舒开了,抿口茶站起来,“我和你妈去超市转转,早饭在锅里,洗漱完了自己去热一下吧。”
他点点头,先回了房间一次,把手机里一连串的未读短信通通删掉。盛小福前阵子就换了本地的号码,看来确实会在这里呆很久。早饭才吃到一半就听见开门声,一回头居然是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