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二人利落应声,各自领命行事。
陆升带领余下的十余护卫往惨呼声起处赶去,正是北边的村尾处的石榴树林,此处房屋稀疏,黑沉沉五指难辨,仅靠护卫手中火把照明。阴冷风中隐隐送来一丝血腥,陆升才要出声示警,半空里乍然响起不知什么野禽的尖利鸣叫,便有七八个黑影扑将而来,竟是些巨大的乌鸦。陆升悬壶一横,朝其中一只乌鸦迎面刺去,那乌鸦躲闪不及,轻易被刺了个对穿。
众护卫纷纷拔剑相迎,乌鸦群却少有被刺中,各自飞散到了空中。只有两个护卫运道差了点,惨遭袭击,一人左边脸颊、一人左前臂俱被生生抓去一块皮肉,伤口鲜血淋漓、深可见骨,一时间惨呼声又起。
好在这些羽林郎训练有素,乍然失利也不惊慌,立时整备队伍,将陆升围在正中,或是施救、或是取弓箭防御,忙乱中一派井然有序。白统领亦是手持利剑,在陆升身旁严阵以待,低声道:“陆将军,只怕仍有埋伏,不如先撤退,待天亮再……”
他话音未落,就听树林旁的院落中再度传来惨呼,随即大门被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不过才逃了两步,房中扑啦啦飞出一片鸦群,将那人团团包围,鸟喙脚爪齐下,竟活生生撕扯起那人浑身的皮肉。
陆升道:“过去救人。”
他当先一动,众人自然跟随,只是若是寻常乌鸦,火把驱赶下自然散去,这些乌鸦却个个凶悍,且两眼赤红,格外妖邪。非但不惧火光,见了有人靠近,竟分出一列来欲抢食人肉。
这近二十个训练有素的羽林卫,后有弓箭支援,前有悬壶开路,竟也颇耗了些力气,接连有四五人受伤,才将这诡异鸦群斩杀小半,剩余乌鸦方才不甘愿散去。
只是却仍迟了一步,那逃出房屋的原是个妇人,此时蜷缩匍匐在地,后背已然露出挂着血丝的根根肋骨,两臂亦是白骨森森,血肉被啄食得干净,至于她怀中紧抱的襁褓,也早已浸透鲜血,半点声息也无。
护卫将那妇人翻过身时,陆升终究不忍再看,转过头去。
白统领差了人到屋中查看,只见到卧房门口堵着具男子尸骨,血肉被撕咬泰半,根根骨骼暴露在外,形态恐怖。想来是夫妻二人深夜遇袭,丈夫舍身相救,护住妻儿逃出房门——只可惜,仍是功亏一篑。
陆升听完禀报,皱眉道:“这些扁毛畜生被迫撤退,迟早去而复返再来袭击,且在原地待命,切不可大意。更不可单独行动,以免遭了伏击。再将鸟尸与这一家三口都烧了。”
白统领稍有迟疑,仍是应道:“遵命。”
他吩咐下去,诸人便在原地休整,又就近取了那家人的柴薪,在院中草草生了堆火,为伤患包扎。
另又安排每四人一组,轮流去收集鸟尸,集中一处,堆上稻草干柴,点火将尸骨尽数烧了。
就有年轻点的羽林郎见那一家三口的尸首也被烧毁,难免于心不忍,私下里嘀咕了几句,说什么人死入土为安,就地掩埋,也并不费事,不如他去偷偷埋了,权当日行一善。
年长些的同伴听见了,便叹道:“你懂什么,这鸟怪异得紧,只怕是妖邪作祟。这些尸骨被咬得遍体肉也不剩几两,早就妖气入体,若是埋到地下,汲取天地精华来个尸变,岂不是自找的祸害。好在陆将军是明白人,不然我冒死也要进谏几句。”
那年轻些的听得后背毛骨悚然,忙往火堆里添了两把柴火。
陆升见众人各行其是,有条不紊,便走到了院落外头,沉声道:“飞羽,出来。”
过了片刻,便见竹林里不情不愿走出个穿着同羽林郎一般玄黑绔褶的年轻人来,走近了对陆升抱拳道:“见过陆将军……”
自然便是那只绿头鸭了。
陆升见他满脸不情愿,不由笑了笑,低声道:“事急从权,你姑且留在我身边,若是有什么事也要商量。”
令狐飞羽垂下眼睑思忖片刻,才慢吞吞点了点头,指着西边天际,问道:“将军是要问那些鸟的来历?”
陆升循着他所指处望去,就见漫天猩红繁星被乌云遮挡了一块,那乌云移动得极快,正朝着村庄靠近。他立时喝道:“全员进屋中警备!”
众护卫尚且懵懵懂懂,得了提示才发现天边有异常,那乌鸦群不过几十只就已是凶悍难缠,如今这阵势有成千上万之众,二十个羽林郎哪里是对手?众人立时奉命往那院落房屋中涌去。
陆升又道:“白统领,派两个脚程快的人,去祠堂、营中知会,切不可正面为敌,集团作战、守紧门窗!”
白统领心领神会,又各自派人往两处飞奔而去。
众人又一阵奔忙,拆了院落中的门板窗户、扛来木桩竹竿,将正中堂屋的门窗堵得结结实实。
陆升趁隙为白统领与几名下属介绍了令狐飞羽,只说此人是他清明署的部下,曾在无尘观中跟随道长修行过,遂追问其那乌鸦的来历。
令狐飞羽道:“这妖孽形似乌鸦,实则是些不成形的鬼车。”
陆升听着鬼车二字似曾相识,不由喃喃自语道:“鬼车又是什么鬼?”
白统领道:“陆将军,卑职略有耳闻,鬼车披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常伪装成人,掳走人间小儿为食。只是怪力乱神,君子不语。想不到……世上竟真有此物不成?”
白统领口气自然半信半疑,陆升却骤然忆起了前尘往事——当初谢瑢沉眠不